[金光默杏]「妖言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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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聖陶《「鳥言獸語」》仿寫,非原劇時空,重大歷史事件暗示有,杏和默是倆沒怎麼入過世的小妖精
一隻青色的狐狸跳到了杏花樹下。
杏花樹說:「蒼離啊,有什麼新聞嗎?」狐狸點點頭說:「有,有,有。新近聽說,人類瞧不起咱們,說咱們不配像他們一樣張嘴說話,發表意見。」
「這怎麼說的?」杏花樹輕輕搖擺著枝幹,顯然正在仔細想,「咱們費了多大勁才修煉成人身,才能夠張嘴說話,怎麼說咱們不配?」
狐狸說:「我說得太簡單了。人類的意思是他們的說話高貴,咱們的說話下賤,差得太遠,不能相比。他們的說話值得寫在書上,刻在碑上,或者用播音機播送出去,咱們的說話可不配。」
「你這新聞從哪兒來的?」
「你聽說過「妖言惑眾」這個詞嗎?「妖」指的是我們,這個詞的意思大概是說,我們的話能蠱惑人心,我們的話都不是好話。」
杏花樹氣得猛地抖了一下身子,說:「我們妖幾乎不與人類接觸,更不會蠱惑人心,他們憑什麼就認為我們的話都不是好話呢?!他們的話就沒一句不是壞話嗎?憑什麼把不好的話全當成是我們的話呢?」
狐狸帶著笑容安慰杏花樹說:「你何必生氣?他們不把咱們放在眼裡,咱們可以還敬他們,也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什麼事情都得切實考察,才能夠長進知識,增多經驗。我現在想要考察的是人類說出來的話是不是像他們所說的那麼完美,究竟跟咱們的話有怎樣的差別。」
「只怕比咱們的話還要沒有價值呢!」杏花樹還是那麼氣憤憤的。
「杏花,你這個話未免武斷了。評論一件事情,沒找到憑據就下判斷叫作武斷。武斷是不妥當的,我希望你不要這樣。咱們要找憑據,最好是到人類住的地方去考察一番。」
「去,去,去,」杏花樹念了句咒語,把自己變成了一朵精緻的杏花「我希望此去找到許多憑據,根據這些憑據,咱們就告訴其他的妖,人類說的話都是屁話,咱們妖說話萬不可像人類那樣!」
「你的氣還是消不了嗎?好,咱們起程吧。你在空中飄,我在地下連跑帶跳,咱們的快慢可以差不多。」
杏花和狐狸立刻起程,經過密密簇簇的森林,經過黃黃綠綠的郊野,到了人類聚集的都市,停在一座三層樓的屋檐上。
都市的街道上擠著大群的人,只看見各種顏色的旗幟匯合成一片慢慢前進的彩浪,也數不清人數有多少。走幾步,這些人就舉起手中的旗幟或橫幅,大聲喊:「我們要保衛我們的國家!」另一邊,有人站在高台上,衝著圍在下面的人大聲喊:「我們的領土不能割讓出去!」全體的喊聲融合成一片,非常響亮。
聽了一會兒,杏花飄下來跟狐狸說:「這兩句話並不錯呀。國家是我們的,我們國家的土地自然也是我們的,所以我們既要保護國家也要守住領土,這不是頂簡單頂明白的道理嗎?」
狐狸點點頭,正要說話,忽然看見下邊街道上起了騷動。幾十個穿一樣衣服的人從前邊跑來,手裡拿著白色短木棍,腰里別著黑亮的槍,到大群人的跟前就散開,舉起短木棍亂搖亂打,想把大群人趕散。可是那大群人並沒散開,反倒擠得更緊了,頭匯合成的波浪晃蕩了幾下,照樣慢慢地前進。
「我們的領土不能割讓出去!」
「我们的领土不能割让出去!」
手拿短木棍的人們生氣了,大聲叫:「不許喊!你們是什麼東西,敢亂喊!再敢妖言惑眾,我們就不客氣了!」
狐狸對落在自己頭上的杏花說:「你聽,你剛才認為並不錯的兩句話,那些拿短木棍的人卻認為是惑眾的「妖言」,不准他們說。我想這未必單由於糊塗和驕傲,大概還有別的道理。」
杏花連聲說:「一定還有別的道理,一定還有別的道理,只是咱們一時還鬧不清楚。不過有一樁,我已經明白了:人類把自己不愛聽的話和不利於自己的話都統一說成「妖言」。」
狐狸說:「他們不喜歡「妖言」,想來就為的這一點。」
杏花和狐狸談談說說,下邊街道上的大群人漸漸走遠了。遠遠地看著,短木棍還是迎著他們的面亂搖亂打,可是他們照樣擠在一塊兒,連續不斷地發出喊聲。又過一會兒,他們拐到左邊街上去,人看不見了,喊聲也不像剛才那麼震耳了。狐狸輕輕拍了一下杏花的身子,說:「咱們換個地方看看吧。」
「好,」杏花不等狐狸說完,立刻飄回了半空中。狐狸緊跟著杏花的後影奔跑,也很方便。
大約趕了半天的路程,它們到了個地方。一個大廣場上排著無數軍隊,有步隊,有馬隊,有炮隊,有飛機,有坦克,隊伍整齊得很,由遠處看,像是很多大方塊兒,剛用一把大刀切過似的。這些隊伍都面對著一幅畫像。那畫像畫的是一個穿軍裝的人,頭戴軍盔,留著小鬍子,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氣。
杏花說:「這裡是什麼玩意兒?咱們看看吧。」它說著,就落在那畫像的邊框上。狐狸一縱,跳進畫像下面的花壇里,藏在一棵長著大葉子的花的後面。它還描著葉子的方向把尾巴撅起來,這麼一來,就像是園丁在打理花草的時候少剪了一刀。
忽然軍鼓打起來了,軍號吹起來了,所有的軍士都舉手行禮。一個人走上畫像下邊的台階,高高的顴骨、犀牛嘴,兩顆突出的圓滾滾的眼珠。他走到畫像跟前站住,轉過來,臉對著所有的軍士,就開始演說。每個字的聲音都像從肚腸里迸出來的,消散在空中,像是一個個炸開的爆仗。
「咱們的敵人是世界上最野蠻的人,咱們要用咱們的手段去制服他們!用咱們的快槍,用咱們的重炮,用咱們的飛機,用咱們的坦克,叫他們服服帖帖地跪在咱們腳底下!他們也敢說什麼解放,說什麼守護自己的信仰,真是痴心妄想,妖言惑眾!今天你們出發,要拿出你們的力量來,叫那批野蠻人再也不敢胡說八道!」
「又是把自己不愛聽的話認為是惑眾的「妖言」了。」杏花低下頭小聲說。
狐狸說:「用快槍重炮這些東西,自然是去殺人毀東西,怎麼倒說是別人野蠻呢?」
「大約在人的語言裡頭,「文明」「野蠻」這些字眼兒的意思跟咱們瞭解的不一樣。」
「照他的意思說,凶狠的獅子和蠻橫的鷹要算是頂文明的了。可是咱們獸類出身的妖公認獅子和鷹是最野蠻的東西,因為它們太狠了,把咱們一口就吞下去。」
杏花冷笑一聲說:「我如果是人類,一定要說這個人在胡說八道了。」
「你看!」狐狸叫杏花注意,「他們出發了。咱們跟著他們去吧,看他們怎麼對付他們說的那些野蠻人。」
杏花刷的一下子從畫像上飄下來,趕緊跟著軍隊往前飄。後來軍隊上了渡河的船,狐狸就躲在他們的輜重里。杏花呢,有時落在船桅上,有時飛到輜重車旁邊跟狐狸談談,一同欣賞海天的景色,彼此都不寂寞。
幾天以後,軍隊上了岸,那就是「野蠻人」的地方了。杏花和狐狸到四外看看,同樣的山野,同樣的城市,同樣的人民,看不出野蠻在哪裡。它們就離開軍隊,往前進行,不久就到了一個大廣場。場上也排著軍隊。看軍士手裡,有的拿著一把長刀,有的抱著一桿破後膛槍,大炮一尊也沒有,飛機坦克更不用說了。
「杏花,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
狐狸用它的尖嘴指著那些軍隊說:「像這批人沒有快槍、大炮、飛機、坦克等等東西,就叫『野蠻』。有這些東西的,像帶咱們來的那批人,就叫『文明』。」
杏花正想說什麼,看見一個人走到軍隊前邊來,黑黑的臉膛,高高的個子,兩隻眼睛射出憤怒的光。他提高嗓子,對軍隊做下面的演說:
「現在敵人的軍隊到咱們的土地上來了!他們要殺咱們,搶咱們,簡直比強盜還不如!咱們只有一條路,就是給他們一個強烈的抵抗!」
「給他們一個強烈的抵抗!」軍士齊聲呼喊,手裡的長刀和破後膛槍都舉起來,在空中擺動。
「哪怕只剩最後一滴血,咱們還是要抵抗,不抵抗就得等著死!」
杏花聽了很感動,眼睛里淚汪汪的。他說:「我如果是人類,憑良心說,這裡的人說的才是人話呢。」
但是狐狸又冷笑了。「你不記得前回那人的話嗎?照他說,這裡的人說的全是「妖言惑眾」呢。」
杏花沈思了一會兒,說:「我現在才相信人類的話並不完全下賤,沒有價值。我當初以為人言總不如咱們的「妖言」,你說這是武斷,的確不錯,這是武斷。」
「我看人類可以分成兩批,一批人說的有道理,另一批人說的完全沒道理。他們雖然都自以為說的很對,實在不能一概而論。咱們的「妖言」可不同,咱們大家按道理說話,一是一,二是二,一點沒有錯。人言跟妖言的差別就在這個地方。」
嗡——嗡——嗡——
天空有鷹一樣的一個黑影飛來。場上的軍士立刻散開,分成許多小隊,往四外的樹林里躲。那黑影越近越大,原來是一架飛機,在空中繞了幾個圈子,就扔下一顆銀灰色的東西來。
轟!隨著這驚天動地的聲音,樹幹、人體、泥土一齊飛起來,像平地起了個大旋風。
杏花嚇得氣都喘不過來,拼命地往遠處飄,直飛到海邊才停住。用鼻子聞聞,空氣里好像還有火藥的氣味。
狐狸比較鎮靜一點。它從血肉模糊的許多屍體上跑過,一路上遇見許多逃難的人民,牽著牛羊,抱著孩子,挑著零星的日用東西,只是尋不著它的朋友。它心裡想:「杏花可千萬不要成為血肉模糊的屍體啊!」
浮華塵世如雲煙
浮華塵世如雲煙
大陸人,在日留學生,超喜歡布袋戲,霹靂本命伯藏主金光本命史艷文。暫時把之前寫的同人往這裡搬一搬。還喜歡vocaloid等等。よろしくね♪(作為道友一定要給自己起的詩號:老病難纏千重恨,怒嗔嘗將五內分。斜月三星方寸地,不容水月不容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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