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銷毀

2023/06/01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隔天一早,阿碁帶著千偉離開三合院,往更高的方向前去;阿南則留在三合院,被長期住在此處的親衛,帶著到處玩。
車子開了三十分鐘,最終停在了茂密的樹林前面,明明陽光燦爛,樹林裡卻是黝黑一片,一點光都照不進去。
〔從這開始只能用走的了。〕阿碁手拿著兩支登山棒,將其中一支遞到千偉面前說。
千偉伸手接過〔帶路吧。〕
阿碁走在千偉的身前,其狀態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第一次來,明明地上樹叢一片,他卻總是能走在樹叢較為稀疏的小路上。
〔你來過很多次?〕
〔是,每年我都會回來一次。〕阿碁一邊走一邊說,那語氣滿是思念。
他雖沒有明說,千偉卻聽出來了〔你也是神龍幫的。〕
〔對,其實元首家的親衛,大部分都是神龍幫的人,住三合院的是,阿南也是。〕
〔元首讓你們去的?〕
〔是也不是。〕阿碁繼續說〔千幫主夫妻在玄機宗門前的半山腰被殺,幼女被宗主送回宗門救治,那年我才十多歲。〕說到這,便沒了聲音。
因為他的思緒,回到十年前的時候,有人收拾行李、丟棄雜物、燒毀書冊,但不可思議的是,沒有一個人想要離開宗門,雖然每個人心裡都很不安,卻還是忠心的聽從上面的指令,批次逃離宗門據點。
那一年他們宗門藏了許多地方,每個地方最長都待不到三個月,最短的甚至只有半個月,只因為那些人循著他們逃跑的蹤跡不斷找來,直到元首親自帶著千幫主的令牌出現,將他們安置在這個地方。
他們的行蹤也被元首帶來的人一一抹去,這才免去了他們的逃亡生活,且在逃亡的日子裡,也有人犧牲,就為了讓他們這些小輩多活一些日子,即便不是以玄機宗的身份,只要他們活著。
經過那一年的生死離別,他們都明白想要平安活著,依靠現在的宗門幫派已經無用,這些老輩的人經常在外露臉,想要光明正大的生活已是不可能,所以就跟元首討論,讓小輩出去,不管是跟在他身邊,或是潛藏在各城市的角落也好,只要他們能出去就行,這深山野嶺讓老輩待著便好。
這些年輕小輩能在陽光下行走,都是那些老輩用後半生自由換來的。
見阿碁沒有再說話,千偉也沒有再問,兩人一個陷入回憶,一個專心爬山,一個多小時後,終於看到木製圍欄,圍欄內還建立了兩座瞭望台,每座瞭望台都站有兩人,時不時的變換位子和方向,更重要的是,明明樹林裡陽光幾乎都照不進,那圍欄裡卻像是受到眷顧一般陽光明媚。
雙方距離遠,又礙於光線問題,瞭望台上的其中一人,只能看見有東西朝這裡的方向過來,他拍了拍不遠處的人〔你看看那是什麼?〕
被他拍的人,看了一眼他脖子上掛的望遠鏡,伸手扯了扯〔你這個是掛來當擺設的?〕
那人趕緊將望遠鏡救回〔哎、哎,別扯,我忘了!〕說完,就把望遠鏡放在眼睛處〔嘿~好像是阿碁那小子,他還帶了個人來。〕
〔我看看。〕另一人也拿起望遠鏡看向那兩黑點,看著他們越走越近,阿碁身後的人臉也越清晰,將望遠鏡放下,對他說〔我去通知舵主,你喊人開門。〕
〔好。〕
兩人分工完,一人朝下喊著開門,另一人則下了瞭望台,往寨中最大的房子跑去。
最大的房子矗立在中央,在其周圍則是大小不一的房子,每間都是獨立的,且都是用木材石頭砂泥堆砌而成,這才勉強遮風擋雨,他們不是不想用磚頭和水泥砌房,奈何現實不允許。
且每次接近秋冬,每戶人家都架著木柴燒火,就為了讓屋裡暖和,好安然過冬。
饒是如此,還是有些上了年紀,或是染上感冒的人,挨不過冬天的寒冷而逝世,於是住在寨裡的人越發減少,現在總人數只剩不到五十人,且年紀大多在四十歲以上,七十歲以下。
曾經強盛一時的神龍幫,在人為和天氣的摧殘下,只能用孱弱來形容。
千偉走進寨中看到的便是這副光景,雖然沒看見神龍幫強盛的時期,心中也不免唏噓。
看著那些人發自內心的笑著迎接阿碁,並圍在他周圍噓寒問暖,明明他們才是過的最不好的,卻還是想盡辦法,把認為最好的東西,讓阿碁帶出去,彷彿這裡根本沒有神龍幫,只有關愛晚輩的長輩。
〔各位叔伯,我得帶這位爺去見舵主,稍後在來與您們敘舊。〕阿碁帶點無奈的說道。
這時他們才注意到,一直默默站在阿碁身後的千偉,其中一人警惕的問〔碁小子,這是誰?〕
不等阿碁回答,從他們身後傳來冷凝的女聲〔退下!〕
這一聲讓那群人心神一領,分分讓道,讓千偉和阿碁暴露出來。
站在千偉兩人對面的,是一個身穿深紫古風勁裝,身材姣好,臉上蒙著黑色面紗的女人,身後還站著一個男人。
阿碁率先抱拳拱手〔舵主。〕
紫衣女緩步走到兩人面前,抬手朝阿碁擺手,隨即對千偉做了侍女禮〔嫣見過大少爺。〕
千偉看著眼前人,彷彿看見她年輕時的樣子,那時也是蒙著面紗,比起曾經的怯懦的少女,如今眼前的是張揚霸氣的女人,雖做著侍女禮,卻一點都不顯卑微。
〔不必多禮。〕見面前的女人直起身,開口〔我想和妳單獨聊聊。〕
〔請隨我來。〕說完,就走在前頭帶路。
待他們走遠,原地的人才又圍著阿碁,七嘴八舌的問那個人是誰?為何而來?
這些都是走遠的兩人不知道的。
嫣帶著千偉來到寨中央的屋子裡,一走進去便是廳,擺放了一張四角桌,桌子周圍還放著四張長木椅,桌面放著一個茶壺和數個茶杯。
她拿起桌面上的茶壺,倒在其中一個杯中,放在桌面的左方,而後開口〔請坐。〕自己則走到右邊的椅子坐下,又倒了一杯茶,逕自抿了一口。
〔明明活著,為何不回偏島?〕
廳中的一角正燒著柴火,煙從一旁的窗不斷竄出,明明該是會溫暖的屋子,在那句問話過後,卻感覺逐漸降溫,千偉像是沒感受到一樣,繼續說〔帶著他們回來,至少不用苟在這一畝三分地活著。〕
〔他們就交給您,請您們一定要善待他們。〕
千偉從嫣冷凝的聲音中聽出託付,也聽出她不回偏島的決絕。
〔妳還要留在這裡?〕
〔我要去救小小姐。〕
他知道這只是她堅持留在這的原因之一,嘆了一口氣,從懷中拿出裝有神龍幫幫主令牌的匣子,推到嫣的手邊〔這還給妳。〕
垂頭看向手邊的匣子,即便不打開,她也知道裡面是幫主令牌,想起曾經的神龍幫,再看如今,輝煌不在,只剩滄桑。
運起體內真氣,抬手就把手邊的匣子化為灰燼,看著被風吹走的塵埃[不需要了,這裡沒有神龍幫和宗門,只有嚮往自由生活的老人,如果偏島能給他們想要的,就帶他們去吧!好好待他們,看在老爺和大小姐的份上。]
聽她如此說,他問[元首說,你們已經動手,若是現在離開他們能同意?]
[那些事對季子商來說,只是小麻煩,更何況新聞並沒有明說是哪一家,他完全有時間處理,但他到A市就不一定會好過。]
[妳要去A市?]
[對。]
A市不能這麼多人去,所以她一直在等一個時機,而現在就是。
見她心意已決,他只能保證道[我會安排好。]
她端起茶杯,對千偉敬了一杯後,說[多謝。]
千偉也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兩人一起走出屋子,外面已經站滿了人,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聽見了,只是不知道聽到多少。
〔舵主,我們...〕
他們話還沒說出口,嫣就出聲打斷〔現在開始沒有神龍幫、沒有舵主、沒有宗門、沒有宗主,只有一同出生入死的夥伴、家人。〕
話說到這,已經有人紅了眼框,嫣繼續說〔我知道你們有人也想和我一起去救人,但我們的敵人一直在進步,而我們一直在原地踏步,現在是時候走出去,接收新事物,等我們都充實的那一刻,就是敵人的末日。〕
聽到這,已經有人流下淚來,話說的很漂亮,但他們都知道,嫣是不希望他們的未來被綁在這,想讓他們去過自己嚮往的日子。
長年待在此處,誰還沒點別的想法?只是誰都不敢說出口,因為犧牲的人太多,為了一己之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感覺就很不厚道,每個人心裡總想著應該要做點什麼,而這什麼,當然就是要救出幫主的女兒。
現在嫣卻告訴他們,不需要如此,都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如何不讓他們感動之餘,又覺得愧疚?
一個人開頭跪在了地上,然後第二個、第三個,就像骨牌一般,在寨中生活的不到五十人,全跪在嫣的面前,整齊的叩頭大喊道〔謝舵主成全。〕喊完,所有人維持這樣的姿勢,嗚嗚嗚的哭了起來,連嫣都不自覺的流下淚來。
現在,才是真的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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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只有一個讀者,也會堅持寫完。 給自己交代,也給讀者交代。 謝謝每一位有看的讀者。 慢慢一點點的進步,重新撿回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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