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rapper的雨中“约会”| Meeting People

2023/08/07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Meeting People系列记录了我在英国见过的陌生人。有些是通过社交平台约见,有些是生活偶遇,有些是工作接触。故事有长有短,有些是一面之缘,有些是约会,有些是hangout,有些是从hangout到约会,有些是我以为hangout对方以为约会,但更多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动态的、奇妙的人生体验。

2020年3月(或4月) 阴转大雨

卡迪夫的春天,气温乱七八糟。热的时候只穿长袖T恤和薄外套,冷的时候还要裹上羽绒服。

我的心情特别好。本INFP并不介意天气的无序,有时甚至对此有些着迷。我已经从伦敦搬回来了一段时间,室友非常的友善,生活非常的顺心,所以开始见朋友了。

这位朋友是个二十出头的说唱歌手,年龄比我小一点点,又作词又谱曲又出镜演唱的。他的Instagram上每天发的都是“xxx(他的歌名) out now” “xxx on Spotify now”。我当时觉得他又勤奋又不勤奋的,仔细一想,失望地发现这是自己对特定行业抱有的偏见。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认识他的,但卡迪夫太小了,只要进入一个圈子,我们就会有许多共同好友。从我们ig的共同好友上来看,显然他也玩儿滑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滑板圈子的……我不会滑,但有很多板仔朋友)。

当时卡迪夫的店铺都因为疫情反复不能开门营业,我们就约着去Cardiff Bay散步——现在想想真是头脑发热,不仅因为bay离我家(市中心的火车站附近)走路要半个小时,还因为当天是个随时要下雨的大阴天。

走到bay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阴了。我在这里住过几个月,那时候非常穷,冬天的日子里卡上只剩不到十镑,还要留出钱骑共享单车上下班。晚上走进楼下的coop便利店买晚饭,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时候发工资,什么时候交房租。也是那段时间,我看完了三季Stranger Things和整部甄嬛传。

夏天的回忆比较快乐。如果周末赶上阳光灿烂的天气,这里早就已经人满为患,每个餐厅都摆出室外座位和大伞。再往远处走走,通往教堂的木板小路上,每一只狗都会对迎面走来的狗摇头摆尾,闻来闻去,牵绳的主人也因此“被动”地和对面的主人打招呼,笑一笑。而今天,这一切都没有,没有桌椅,没有太多的人,没有小狗。旁边是一片蓝色的海,头顶是一片蓝色的天,显得地上更加空旷了。

疫情以前,Cardiff Bay冬天的夜晚。这背后就是一片宁静的海湾。

疫情以前,Cardiff Bay冬天的夜晚。这背后就是一片宁静的海湾。

我们往教堂走的路上看到一辆卖酒的小房车,喜出望外,一人端着一塑料杯的杯艾尔啤酒,在大风中散步。我穿着羽绒服。

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知道是口音的缘故,还是rapper骨子里的气质导致,很多时候我没法完全听懂他在说什么,又不想每一句话都追问,毕竟只要关键词听到了,聊天还是可以维持下去的。

直到我们坐到了一个面朝海湾的座椅上,他说出了一句我实在听不懂,又很短的话。无法做出回应的我愣了两秒钟,捧着酒杯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你刚刚说的好多地方其实我都没听懂。”

他本来很认真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结果听到了这句话,突然身子往后一瘫开始大笑,笑的手都扶到了靠背上。我心想,原来仰头大笑这个词是真的。

笑了几秒钟,他突然抬起头来说:“你知道吗,我一个室友的女朋友是西班牙人,经常在我们家住。她英语不是很好,再加上我有口音,她几乎完全听不懂我说话。”

“那你们怎么交流?”我问。

“其实没什么好交流的。她人特别好,有时我跟她礼貌性地打招呼,她都会笑笑点头,有时候听不懂也笑笑点头。不过她很少会认真地追问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不想因为看我长了一张外国人的脸就假设我的英语水平,所以也没有刻意放慢语速,除非我提出要求。

我们沿着一条小路走,走到了我以前从没走过的地方。以前我和前男友Alex站在最游客的位置眺望海湾的另一边,就能看见沿着这小路延伸出去的远方,有一排排星星点点的小楼,我总感觉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会走到另一个城市,走到别的小镇上去,走进别人家。别人家的家门,应该和Alex家差不多吧,屋檐下有一盏维多利亚造型的灯,灯光的颜色和黄昏的颜色差不多——当然,这估计是我一个外国人的刻板印象。

海湾对面的山坡和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灯火,我至今都没搞清是哪里,从地图上也没看出来。但我坚信,沿着我们走的那条小路前行,一定能到达那里。

海湾对面的山坡和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灯火,我至今都没搞清是哪里,从地图上也没看出来。但我坚信,沿着我们走的那条小路前行,一定能到达那里。

但还没等我们走到别人家,天就开始阴下去了,我们只好加速折返,一路狂奔回市区。手里的啤酒贴着杯壁晃荡,有点像海浪。

走到市中心,大雨倾盆而下。我们都没带伞,只好钻进arcade躲雨。这是我上学时候最常走的一条arcade,穿过它再穿过圣大卫商场,就离我当时的宿舍不远了。今天arcade里的店也都没开,他想找地方坐下,看着曲折的,光秃秃的道路有点不知所措。我找了一家橱窗凹进去的店,在窗户边席地而坐,把酒杯放到地上。

他看我就这样坐下,也跟着坐到了地上。路过的人偶尔瞥一眼我们,他望着头顶的玻璃感慨到“Oh man it's such a date, we sit on the flor in a fucking arcade, with beer!”

我在二楼拍摄的,arcade上方的透光玻璃——那时还没有封控,天气总是晴朗。

我在二楼拍摄的,arcade上方的透光玻璃——那时还没有封控,天气总是晴朗。

这时我才意识到,这在他眼里,我们这次见面是一个“date”。我INFP的性格放到平常,大概也会觉得暴雨天席地而坐喝啤酒是一种浪漫,但此时此刻,我一点也浪漫不起来,也没心思思考怎么暗示一下我没觉得这是一次约会——我啤酒喝多了想上厕所,已经憋得不行了,英国的公共厕所太少了。

我很不识趣地对他说,我要去厕所,帮我看一下啤酒,我马上就回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arcade对面的商场跑去。那里面有厕所,我经常去(虽然店铺不营业,但商场是开着的,里面有保安巡逻,厕所也照常使用)。

跑向厕所的我如释重负,甚至拍了两张模糊的自拍。返回arcade的时候,我老远就看到了他起身无所事事来回踱步的身影了。上完厕所的我觉得自己一身轻松甚至焕然一新。他提议去我家听歌,被我拒绝了。他说,我不是要和你发生点什么的意思,真的只是想一起听歌。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但我此刻只想在大雨中走回家,换下所有淋湿的衣服,听着窗户外面瓢泼的大雨,在我房间暖黄的灯光下吃一顿Wingman的辣鸡翅和辣薯条。

忘了当时吃的什么口味,太过瘾啦!

忘了当时吃的什么口味,太过瘾啦!

我说,雨太大了,今天真的不方便。我们便愉快地告了别,我回家点了外卖,如愿以偿地吃到了鸡翅薯条。整栋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刚刚分手,我的前男友正在被新的约会对象迷地死去活来,我的两个室友都在各自的女朋友家。而现在的我也拥有所有我想要的:辣鸡翅、薯条、综艺、一身干净的衣服、一张姜黄色床单被罩的床。我无比幸福。

jumping Jacq
jumping Jac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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