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 - 2

2023/08/21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這是士圖跟我從台灣帶回來的高山茶,請您嘗嘗。」王萬里將禮盒放在桌面,整張桌子由整棵樹的根部修削,還能看見截面一圈圈繁複的木理。

「好,好,」端坐在對面的老者頷首,轉身吩咐旁邊身穿黑色西裝的助手,「把去年人家送我那套茶具拿出來。」

助手走向靠牆的酸枝木架,在一層層的古物跟珍玩中逐層搜尋。

客廳的三堵牆壁全是像這樣色調古樸的木架跟古式櫥櫃,上面除了古物、珍玩,還有一疊疊的線裝書、刀劍等冷兵器跟盆栽。

一片片酒紅色楓木的門板遮住了客廳通往陽台的開口,透過上面鏤空的木質窗櫺,可以看見外面花園的松樹和牡丹,還有遠處摩天大樓的尖頂。

在助手尋找茶具時,老者起身走到後方的木架,從一旁成疊的唱片中挑出一張用雙手端住,小心放在唱機上,按下開關。

是阪本龍一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他慢呑呑走回來坐下,助手已經將茶具放在桌上,點燃紅泥小火爐,將裝水的鐵壺放在上面。

「沒想到您老會聽這麼時髦的曲子。」我笑了笑。

「如果不是父親跟哥哥們走得早,我現在應該是鋼琴演奏家什麼的。」老者身材矮瘦,一襲米白色的六分袖唐裝跟紮腳黑布長褲,看上去跟華埠茶樓、公園常看到的老人家沒什麼差別。

五十幾年前,當時還是青年的老者在瑞士學習音樂時,執掌紐約華埠幫派的父親、兩個哥哥跟三分之二的幫眾在幫派爭奪地盤的對戰中被殺害。

老者匆忙結束學業趕回紐約,率領剩下的幫眾突襲敵對的幫派總部,消滅老大後併呑對方,在獲得其他幫派的支持下,接掌父輩遺留,在他手上大幅擴張後的事業直到現在。

鐵壺的壺嘴冒出熱氣,老者拿起鐵壺,將水倒進裝了茶葉的陶壺中。

「你們今天過來,是因為那間小餐館的事吧?」他拿起陶壺,將茶倒進幾個乒乓球大小的陶杯。

「那爿店的老闆最近手頭不太方便,」王萬里接過陶杯,「不曉得您老能不能高抬貴手 - 」

老者轉頭向助手吩咐兩句,後者點點頭,轉身走出客廳。

「想知道我怎麼曉得那間館子的嗎?」老者將陶杯遞給我。

「哎呀,您老人家手眼通天,華埠誰不曉得 - 」接過陶杯啜了一口,滾燙帶苦的茶水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助手領著幾個年輕人走進客廳,後者在老者身旁站定,彎下腰來,「會長。」

「免了。」老者揮了揮手,望向我們兩個,「認得他們兩個嗎?」

年輕人帶頭的小個子抬頭,「你們不是那天幫那個老闆墊保護費的客人嗎?」

我瞥見小個子絡著右臂,其他幾人進門時的步態也有點怪,「你們怎麼掛彩了?」

小個子擺擺手,像是要他講什麼像在大街上裸奔之類,難以啟齒的糗事,「我們走出店沒多久,一個人從後面追上,把我們全部打倒,還叫我們不要再去那爿店。」

「是那個坐在店門口的男人吧。」我的搭檔說。

小個子點頭,「他的身手實在太快了,根本不太像是流浪漢。」

「因為他是警察,應該是聯邦某個單位的。」我說。

「哦?」老者抬起頭。

「因為他坐的位置吧。」王萬里說。

「警察經常會坐在店門口的位置,這樣可以監控所有進出的客人,有事要離開也比較方便。」我啜了口茶,「他以前應該經常帶槍,所以即使坐下,雙肩還會微微聳起,在警校受訓時,教官要我們進餐廳吃飯要先結帳,所以他跟在你們後面離開時,老闆沒有追上去要他付錢。」

「不過他並沒有遵守像結伴出勤之類,市警常見的執勤準則,所以他應該隸屬於聯邦某個單位,而不是這裡的警察。」王萬里說。

小個子望向老者,「會長,抱歉,這兩位是 - 」

「我請來幫忙的兩個朋友,」老者說:「這段時間,那爿店就讓他們處理。」

「好的。」小個子瞄了我們一眼。

「你們也辛苦了,」老者向助手點頭,後者拿出一個紅包遞給小個子,「給你們養傷的,這幾天好好玩一下吧。」

年輕人們又向老者鞠躬,才退出房間,小個子最後離開時,還轉頭朝我們一瞥。

「這樣還可以吧?」老者為我們添了茶。

「會長太客氣了,」王萬里說。「應該是我們請您幫忙才對。」

「我可是認真的,我還想從尤金那裡把你們挖過來呢。」

「會長,現在不要提那麼嚇人的話題嘛。」我連忙說。

「我們兩個只是平常人,可承擔不起啊。」王萬里說。

「不過,華埠有華埠的規矩。」老者說:「這裡有太多事要處理,每爿店多少都要出一份力,你們懂我的意思嗎?」

「這個我們明白。」王萬里說。

「當年我去瑞士時,父親跟我講過一句話。『會離開家鄉的人,有時是因為背後有一根刺在刺他』。」

「有一根刺在刺他?」我愣了一下。

「去把那個人背後的刺找出來吧。」老者拿起鐵壺,給陶壺添了水。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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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很大暴力警察』跟『美麗東方女奴』的組合, 橫跨非洲和香港的異國犯罪冒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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