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吃過前面轉角那家店嗎?好像叫什麼…「天涯海角」?』
『你是指那爿菜辣得要人命,老闆一整天都窩在廚房裡的店?』
『是啊,我昨天下班經過,以為是新開的。結果湯跟菜辣到我嘴巴都張不開了,連忙付了錢走人。』
『你還可以走回家啊,我前幾天加班到半夜,經過那爿店時還沒關,就隨便點了幾道,結果我整晚根本就就睡在馬桶上。』
『你在開玩笑吧?那麼晚還有店在營業?』
『有啊,有人說那個老闆根本就睡在店裡面了,大概是要節省開支吧。』
『不知道那麼辣的菜,怎麼有人吃得下去?』
『如果菜難吃,就找幾個長個可愛的女服務生嘛。』
『拜託,你都從日本出差回來一個月了,心還留在那裡的夜總會跟酒吧啊?』
幾個聲音嘻嘻哈哈轉向門口的方向,似乎正要結帳。
「看來還是不太有人能接受那種口味啊。」我用湯匙舀起餐盤上的米飯。
坐在對面的王萬里微微頷首。
小仲馬在『茶花女』中寫道,當你遇到某個人或某項事物,之後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你會發現四周的人,似乎都在談論你不久前遇到的東西。
呃,大概就像這種感覺吧。
王萬里跟我連在這間有大片落地窗,中規中矩的白色單腿方桌,身穿白色制服店員的高速客飯吃個午飯,都能聽到鄰桌的上班族提到『天涯海角』。
我們兩人起身結了帳,在店員『歡迎再來』的招呼聲後走出餐館。
一個騎著越野單車,倒戴棒球帽的小男孩從車前的一疊影印紙抽了一張貼在店門旁,單車掠過我們身旁時,小男孩順手抽了一張塞進我手中,猛踩踏板一溜煙跑遠。
粉紅色的影印紙中間印著一個腳踏滑板跳躍的少年剪影,頂端有一列大字:
『讓孔子跳起來!』
底端印著『華埠搖滾日』,地點在華埠入口的孔子廣場,時間是一個禮拜後的晚上。
整個華埠的商店、電話亭,甚至民宅的牆上,都貼著像這樣的影印紙。
「聽說是會所主辦的。」王萬里打量貼在牆上的影印紙。
「齊亞克正在傷腦筋呢,」我說:「到時候,人潮還不曉得會延伸多少條街。」
齊亞克是市警局的刑事組長,我過去在警局工作時的同事。
前方『天涯海角』的老闆站在店門口,身旁放了個半滿的鉛皮水桶,他拄著拖把,正用白色短袖上衣的袖口擦汗。
王萬里望了一眼,倏地邁大步子,加快步伐。
「怎麼了?」我小跑步跟在他後面。
「你沒看見桶子裡、沾在窗戶上跟人行道上的液體嗎?」他回過頭,「那是血。」
跑到店門口,仔細看清楚之後,我愣住了。
窗戶跟店門口濕答答的,看得出剛被沖洗過,水在人行道上凝成一個個暗紅色的水窪,腳踩進去發出尖銳的嘰嘰聲。
窗台和門框卡著一塊一塊暗紅色的膠狀物,我伸出手蘸了一下,指尖傳來濕黏的觸感,舉到鼻尖,可以聞到濃厚的血腥味。
店門旁靠牆放著一顆牛的頭骨,空洞的眼眶直直瞅向我們,白色的頭骨上還黏著淡紅色的小塊碎肉。
我轉頭瞅著老闆,「是誰幹的?」
老闆搖搖頭,「我早上批貨回來,看見窗戶跟門板上都是血,就拿拖把跟水桶出來清理,已經洗得差不多了。」
「要我們報警嗎?」王萬里問。
「不用了,」老闆拿起拖把,另一隻手提起水桶,「我還要忙著準備。」
一個身影擠開我們,握住老闆的肩頭仔細打量。
「是他們沒錯吧?」是那個前幾天坐在門旁的男人。
老闆撥開他的手,「我先失陪了。」
他走進店內,關上店門,裡面傳出上鎖的咔噠聲。
「不好意思,您認識老闆嗎?」我回頭望向男人。
「你們還是別管這件事了。」男人轉頭望向門旁那個牛頭。
「是嗎?」王萬里將沾了血的指尖舉到眼前,「不過這件事,可能已經管上我們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