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 - 5

『「天涯海角」是二十年前，一個叫江天樹的華僑在這裡開的，他自己也是主廚。』話筒裡的聲音說：『江老闆幾乎什麼菜色都會做，餐館的生意一直很不錯，從華埠的僑領到一般觀光客，都曾是這家館子的客人，連市長都來過一兩次。』

「不會吧？」我愣了一下，「那麼辣的菜色，生意會那麼好？」

『不會呀，我以前跑假日版的時候去吃過一兩次，辣的，不辣的都有。當時老闆甚至開玩笑說，只要你想得到的，他幾乎都做得出來。』

「除了江老闆，店裡有跑堂、夥計什麼的嗎？」

『他們沒有僱用其他人，店裡面都是家人在打理。江老闆開店前就娶了師父的女兒，平時是他老婆在店裡招呼客人，另外他們有一對兒女，兒子十七歲，女兒十五歲左右，晚上跟假日也會在館子幫忙。』

「想不到您記得那麼清楚。」王萬里說。

『哦，華埠有很多人認得他們一家人。江老闆在餐廳休息的時候，在這裡的會所教太極拳。 — 』

「太極拳？」我問。

『 — 不是公園裡老人家打的那種慢吞吞、軟綿綿、要死不活的玩意哦，有一次市區某家拳擊場的東家來會所踢館，江老闆接下對方的直拳後不曉得做了什麼，比他高四五個頭的洋人整個身子飛到會所大堂的另一邊。我那時候還為他在報上寫了個小方塊。

『另外江太太是華埠婦女會的成員，他們夫妻還在教會幫忙當志工，很多洋人也認識他們。一對兒女也經常在學校的才藝競賽中拿獎。』那個聲音停了下來，『兩年前那件事發生時，華埠內外一堆人打電話過來報社，質問我們是不是哪裡寫錯了。』

「那兩年前發生了什麼事？」王萬里問。

『兩年前的一個晚上，「天涯海角」突然起火，整間餐館全部燒燬。』那個聲音停了一下，『消防隊撲滅火災之後，在燒燬的餐廳裡找到了江天樹妻子，兒子跟女兒的遺體。妻子的頸椎脫臼，是被人用大力扭斷的，兒子跟女兒的遺體有多處刀傷，從傷口判斷可能是廚刀之類的銳器，鑑識人員在廚房裡燒到只剩刀身的廚刀上，也檢出了血跡反應。另外三具遺體的氣管中都沒有煤灰。』

「這代表他們是先被殺害，凶手再放火燒燬餐廳的。」王萬里說。

『有民眾前幾天深夜經過「天涯海角」時，聽到已經打烊的餐館裡，傳出江天樹跟妻子爭吵的聲音。加上現場找不到他的遺體。警方把他列為重要關係人，但是從此以後，就再也沒人見過他了。』那個聲音說：『不過儘管警方這樣講，華埠這裡還是有許多人不相信這個解釋，大家都認為江老闆應該是像吉米•霍法那樣，被人綁架到某個地方，然後殺掉了。』

「能不能請您幫個忙？」王萬里說：「如果舊金山分社有『天涯海角』還是江老闆的檔案照片，能傳到紐約這邊給我們嗎？」

『好的。如果你們有什麼發現，麻煩也通知我們一下。』

電話掛斷後，一部警車鳴響警笛疾駛過門前，警笛聲在已經過了午餐時間，空無一人的室內空間反覆迴響，顯得格外刺耳。

「江老闆會不會殺了家人，隱姓埋名多年後逃亡到這裡，那個FBI發現了他的行蹤，特地跑來追捕他的？」

齊亞克的聲音聽起來像夢囈。

這也難怪。

如果我是刑事組長，知道有個把家人殺光光的傢伙逃到我的轄區。

還有一個準備搶功，順便把我釘在牆上射飛鏢的聯邦探員。

這兩顆燙手山芋擺在我面前，或許我的聲音也會像這樣。

他接著說：「我是不是要叫組裡先準備好，免得FBI開口要支援，甚至自己先下手時措手不及？」

「我們還不確定是不是江老闆呢，」我拍拍他肩膀，「就像俗話常講的，王麻子刀剪成名之後，當時北京城一堆賣刀剪的都叫王麻子。說不定只是某個在舊金山吃過原版的同業，故意取同樣的店名致敬而已。」

「不過有一件事可能要你幫忙，」王萬里說：「要儲存、運輸可以拿來潑人家整間店面的大量牛血，還有不透過正式屠宰管道，就能拿到新鮮的牛頭骨，這個人應該有相當的知識與管道。亞克，可能要麻煩你追查一下，東西岸是否有與屠宰、肉品加工或是畜牧有關的黑道份子，如果曾經用過相同的恐嚇手法更好。」

「我懂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