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

1.      

         上古一場無窮無盡的大雨後，迎接而來的是旱魃路過人間，大洪大旱，天地萬物枯竭，人類只剩下一對兄妹，他們交媾而繁衍，綿延至今，那場災難雋刻入基因，是眾生的共病。

         因此，痛苦的過往稱作，昔。

2.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人對我說，孤獨是一種天賦。

那時候走在紅磚牆旁，夏日的氣息綿延著磚頭迸發，成排的椰子樹襯著燦陽。微風繞著兩人打轉，帶走了掛在眉角的汗珠。

「天賦？」

「對，是你的天賦。」

那時候話語草草打在那兒，或許是這個緣故吧，每次想起這段話，我都會記起天空那抹陽光的顏色。而我總想，如果他看到現在的我，他還會說那是天賦嗎？

在無人的騎樓底下點起菸，買菸的時候被要求看證件，忘了帶鑰匙被鎖在門外。雨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下來，打在公寓二樓陽台上的盆栽，沿著藤蔓滴落在你眼前。好你說了謊，你不抽煙，這也不是你的公寓，是曾經你，和「她」的公寓。你不知道為什麼又回到那裡。鄰居貓貓依舊把你當成最愛，翻肚撒嬌翹屁股，胡亂的搓了貓的頭然後離開，貓待在細雨中的路燈看著你，淡黃色的燈光閃爍在琉璃般的眼裡，是一隻美麗又健康的乳牛貓，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流連在街頭。你不知道的是，貓還有家，流浪不過是一場遊戲。

       你還記得她在這棟公寓裡，邊哭著說愛你邊拿東西砸你，當時沈默地接受所有低級下流的辱罵，安靜地微笑著。你覺得自己只配被這樣對待。是因為低到塵埃裡嗎？胡扯，人只是喜歡待在習慣的環境裡而已。於是一遍又一遍回到了公寓底下，那才是我的家，你對路燈下的貓貓說，貓貓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你。

      在病房裡社工師問起，你淡然的說了這麼長的一段話，然後被送入門後。聽到門清脆的鎖上，像將過往掩埋起來，遙遠朦朧的聽見，他們說：「或許該跟家長談談。」

      「你為什麼這麼說呢？」探房的時候母親問「我不曾虐待你，不是嗎？」

       「那裡也不是你的家，她對你這麼壞。」母親顫抖的聲音像碎了一地的玻璃，需要彎腰一片一片撿起。「等你出院，我們回家好不好。」

       「好。」

        「你有需要什麼嗎？」

         看著她掛在睫毛上的淚水，搖了搖頭「我想把貓帶走。」

       一個月後再回到公寓，牆壁的磁磚很陌生，不像之前住了一年的樣子，母親在路燈底下呼喚著貓的名字直到黃昏，路燈慢慢一盞一盞亮起，腳前投影一枚完整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