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下定決心之時,見月峯峯主已協同辰湖竹霄二位峯主再度攻來,沉湖大印再不是用於壓制他的行動,而是作爲附着來提升逐霄與玄月劍法的破壞力的手段,於是威力不容小視,尤其是在江月白一直被三星月陣牽着行動,幾乎沒有餘暇主動出擊的情況下,這劍中月華與腿上風旋的夾擊,實在有些難辦。
“我朝雲峯三星月陣內蘊乾坤,奧妙無窮,絕非輕易所能破解,不過閣下既有此念,我們敢不竭盡全力?”
見月峯峯主微笑出聲,話語平和,毫無敵意流露。
除開後山隱峯的長老們,由他們六人施展的三星月陣,已是朝雲峯近乎頂尖的水平,若是穆千秋尚存戰力,七人成陣,足以傲視一方。
三星月陣能夠傷到江月白,在她看來已是一個不錯的結果。江月白固然強大,但在三星月陣的合擊之下,他無時無刻不似在重重限制之下與三名峯主交戰,就算他真的有仙人一般的手段,也絕難自這合擊之中脫身,唯有被不斷消耗,直至氣力衰竭。
不過,哪怕真到了那個時候,她依然不打算將其徹底留下。
後山隱峯的諸多長老沒有一人出手,便是默許了他懲戒穆千秋的行爲,而江月白的底細,她們根本無從探索。
爲宗門招惹一個無比恐怖的敵人,絕對不是什麼好選擇。
若是江月白在三星月陣之下落敗,或是知難而退,屆時雙方罷手,也算不得結下什麼深仇大恨,恩怨兩清,已是足夠。
不過現在看來,後者已沒有任何可能。
那麼,將他擊敗也好,反正以此人先前表現出的性情,無論輸贏,應當都不會與朝雲峯對立。
見月峯峯主劍攬數十道月華,與竹霄峯峯主的攻勢相合一處,辰湖峯峯主的沉湖印隱於月華風旋之中,極難被分辨並提前壓制,這一次的出手,三人已然竭盡全力,試圖在這一次交鋒中定下勝負。
江月白微微皺眉,腳尖輕點,已是向後疾退。
在他的眼中,無論是攻上的見月竹霄二峯峯主,還是掌印在後的辰湖峯主,無比迅捷的動作都似是慢動作一般,若是他想要找尋破綻,絕對能在第一時間以流雲手將其擊破。
但問題在於,這三人的合擊,他看不出破綻。
見月峯峯主的玄月劍絕對無法與墨名相比,竹霄峯峯主的腿功也絕對快不過他,辰湖峯峯主的沉湖印,在他的小破空訣之前不過一層薄紙,三者中的任何一個,他都能尋機一擊而破,進而將其制服。但無論他針對哪一人出手,其他二人的攻勢都能將其招式中的破綻遮掩,並予以最合適的反擊。
就算他強行撕裂三人的配合,另外的峯主也會隨時加入戰團,其中尤以靈宜靈策兩峯的支援最是迅速,三星月陣之間的變化只在一念間,那一瞬間的變化,足以讓三星月陣中的一切截然不同。
環環相扣之下的天衣無縫,他也無從下手。
這種默契與對朝雲七功的深刻了解,絕非朝夕所能成就,朝雲峯的峯主,的確有作爲一峯之主的能耐。
暫且後撤,是最好的
選擇。
見月峯峯主不知在她們全力出手的一瞬間,江月白心中究竟閃過了多少念頭,只是面上不禁露出了一絲訝異。
先前的戰鬥中,江月白一貫以勇進的姿態與他們硬碰硬,哪怕在三星月陣的配合之下屢屢受挫,也絕不退後半分,而他時不時施展出的奇招,更是令得佔據星月位得三人不得不嚴陣以待,方纔能及時將其化解,若是此刻與他交戰的不是他們這些峯主,而是各峯參習三星月陣的真傳弟子們,哪怕人數再多,陣中變化再繁密,江月白也可以輕鬆破陣而出。
現在,江月白卻沒有繼續硬拼,而是暫且後撤,這種戰鬥風格上的顯著變化雖不至於讓她措手不及,心中仍舊不免驚訝。
江月白心中則沒那麼多想法。
酒勁消退之後,他心中清明許多,對於三星月陣的感受也愈發深刻,對他而言,尋覓破陣之法才最爲緊要,無論如何,都不能輸了這一陣。
江月白手中氣旋驟然轉緩,以流雲手纏雲式且戰且退,將玄月劍與逐霄的攻勢盡數攔下。纏雲式本就運用於纏鬥之中效率最高,雖然在氣勢上輸了一陣,哪怕辰湖峯峯主陡然與靈宜峯峯主換了星位,也沒能真正傷到他。
見月峯峯主的眉頭微微皺起。
相比於先前的鋒芒畢露,此時的江月白就如同一柄藏鋒入鞘的寶劍,鋒芒仍在,卻不展現在他們眼前,於是給人的感覺愈發危險,雖然這危險並不致命,亦無敵意,他手攬氣旋將他們攻勢盡數抵禦之時,還是令他們心中無來由便生出些挫敗感,若非穆千秋的前車之鑑尚在,他們或許會懷疑自己一身的修行,是不是修到了狗身上。
如果不是經歷過許多戰鬥,將一身功法錘鍊到極精深的地步,絕對無法如此從容的應對他們三星月合擊之下的攻勢。
突然之間,見月峯峯主只覺劍身之上一股大力傳來,玄月劍法被迫停頓,劍鋒之上月華驟斂,彷彿這柄與她心意相通的寶劍,從她手中被完全奪走,驚訝之間,只見得江月白雙手將劍鋒橫夾正中,兩股掌中氣旋似無數絲線,將其牢牢束縛,饒她早已是靈玄上階的大修行者,運轉一身靈力,也無法將佩劍抽出。
見月峯峯主畢竟經驗豐富,毫不猶豫棄劍退後,將月位交託給竹霄峯峯主,落日峯峯主看準時機立刻頂上,烈陽指全力擊出,試圖逼江月白收手,繼而將見月峯峯主佩劍搶回,但在江月白雲遊步的趨避下,這一手便落了空。
玄月劍法手中無劍,威能便大打折扣,或許劍閣的劍道強者無論手中有無寶劍,憑心中劍便可運轉劍意對敵,見月峯峯主心中卻知,自己一輩子都到不了那等境界,故而也稱不上所謂劍道大家,失了劍,她便無資格繼續留存在三星月陣之中,免得干擾其他人的出手。
她年事已高,老成持重,坐鎮玄月峯以來,無論名利,皆拿得起放得下,從不患得患失。她自忖算不得見多識廣,也算知識豐富,可江月白奪劍的手法,她卻看不透。
江月白的出手看似綿軟,實則內蘊強勁,不僅將她劍上的一切都鎖在掌中那兩道靈力渦旋之中,更彷彿
無論多少靈力襲來,都會在氣旋之中被撕扯殆盡,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等運氣之法,似蘊含大道至理,她只能窺見這麼一絲,想要明瞭其中奧祕,卻是萬萬無法。
說到底,流雲手的強大,在於以勢化形,任前方萬千招式,他都可憑流雲手化勢而行,見招拆招之下,將其完全拆解。那兩道自掌心生出的靈力氣旋,乃是他以自身靈力引動天地靈力凝聚而成,可謂借天地大勢而生,乃是流雲手的真正精髓所在。纏雲式作爲他流雲手中的一種招路,取得就是一個“糾纏”之意,氣勁似棉線繩索連綿不斷,見月峯峯主佩劍被他以氣旋全然鎖住,便似蚊蟲入了蛛網,自然沒有逃脫之理。
流雲手的玄妙,他每每自行思索,都無法真正參透,但真的與人交戰,其中種種變化,心中自然就會明瞭。
哪怕他尚且弱小,也有自信對着天下宣告:
他江月白的流雲手,當佔天下功法三分氣運!
……
江月白奪過佩劍,見見月峯峯主幹淨利落的棄劍退開,心中暗讚一聲,或許她這一退將自己的佩劍拱手相送,但三星月陣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舊配合無間,若非他的目的真的在於奪劍而非強行破陣,還真要被這一手弄得束手無策。
他看着竹霄峯峯主纏繞風旋的一雙腿,以及近在咫尺的烈陽指勁,深吸一口氣,將見月峯峯主佩劍握在手中,只覺手中一股生澀之感纏繞,很是彆扭。
真是,好久沒有碰劍了。
江月白不禁一笑,笑容之中帶着幾分懷念,卻又隱隱帶着一絲愁苦。
他握緊劍柄,流雲手的氣勁湧入其中,隱隱將劍身完全包裹。
下一秒,他隨手一劍斬下。
毫不花哨,更沒有任何美感,彷彿只是手裏提着一根燒火棍,對着眼前隨意的砸下,什麼劍招劍意,皆未在其中有絲毫體現。
但距離這一劍最近的竹霄峯峯主,面色大變。
在先前的戰鬥之中,他的腿功一直被江月白限制住,就算在三星月陣之中也是如此,現在江月白不動腿,只出劍,他的逐霄再無任何束縛,更有烈陽指的支援,通靈法的掩護,按道理說,應當不會再虛於江月白,但出腿之時,他依舊感受到了一絲恐懼。
下一秒,劍與其左腿風旋已然交織。
竹霄峯峯主忽而悶哼一聲,整個人倉皇后退,左腿之上,已有道道血痕顯現。
逐霄引動的靈力風旋,幾乎在一瞬間便被攪碎,他甚至有了一種感覺:若他不收招,他的左腿將會徹底廢掉。
這種感覺令他不得不退,而當他站定時,才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
江月白未下殺手,也不屑下殺手。
先前的恐懼,更多的來自於他的內心,相比而言,江月白如何劍破他這逐霄,已不怎麼重要。
竹霄峯峯主快速平復心情,這樣以後才猛然發覺一個事實,背上頓生冷汗。
他的後退太快,快到靈策峯峯主根本沒來得及歸位。
三星月陣的完美配合,已然出現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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