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文件-9

那是什麼

雨點打在前擋玻璃上，彷彿水面上浮出的荷葉，透明的圓形，隨著風拖出了柄梗。雨刷來回，擦去了一陣又一陣，從模糊到清晰的景色。遠方烏雲湧動，雨線順著風勢拋出了圓弧的角度，雷拔地曲折而起，貫入天際。感受得到路面積水帶來的阻力，油門踏板比平常踩得更深一些，地面的反饋透過車身傳了上來。沒開音樂，或聽podcast，車子的隔音不好，外面的各種聲響穿透各處縫隙，灌了進來。輪噪、風切、雨滴擊打車身，寒意穿入沾染雨水的褲腳，濕氣塞滿了狹隘的車內空間，煩躁的情緒逐漸上漲。前方閃爍著警示燈的車輛，不做任何表示的變換了車道。車道上多出了很多龜速的車，比平時多很多，路邊故障的車也是。雨霧之中，車道彷彿河道，沒開啟任何燈號的車，大概跟激流中的石頭差不多。

流速減緩，紅色的車燈交錯閃爍。霧燈、遠光燈，各種刺眼的光線從後方穿射而來。不知道是臺灣人的駕駛習性使然，還是跟車系統開得太近，使得所謂的安全距離近乎不存在。

無聊了起來。

這時我往往會想起有手排車開的時候，左腳有離合器，右手可以打檔，可以玩引擎煞車之類的，但是塞車的時候很累。也想過在國外開手排，右駕的手排，類似一種挑戰的概念。但我右駕累積的里程數也不過兩千公里左右，終歸也只是想想而已。總之有機會的話，就試試看，有意識的操作的話，就不會弄錯的吧。

問題就在於這股意識，在這個塞車的當下，或者是很多時候，幾乎都是半自動的狀態。只要上了車，周圍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狀況，就會逐漸的，在沒有意識到的狀況之下，進入了半自動駕駛的狀態。也不是說沒有保留注意力在駕駛上，遇到常見的狀態，身體還是會自然的產生反應，即便沒有特別的想要做些什麼。這不是出於自保的那種反射性動作，而是近乎機械式的反應。

就和站在球場上一樣，球飛過來，身體自然會產生應對，擊球、接球、傳球、跑位。雖然在某些時候會意識到，其實跟以前不同了，沒有那麼熟練、反應沒那麼快，或者體力已經跟不上了。那個時刻，就是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的時候，也是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年輕人的時候。

車流來到了瓶頸點，眼前的畫面跟影視作品中的連串車燈不同，這已經是休旅車的時代了，轎車的視野往往連號誌也看不到，只能盯著前車的臀部看，彷彿有什麼特殊的性癖一樣。有些臀部還會閃著方向燈，扭進左右的空檔裡，在這裡，大多數時候只有從前面硬上的，很少有禮貌性的互動。就是裝模作樣的想要模仿先進國家，後面的車有時也會不耐的哀幾聲。或者，從另一側來了意外的臀部，無禮的擠進了那份善意的空缺裡。畢竟在這裡，大就是大，就是權力、社會地位的象徵。

下了高速，來到平面道路，等待著各式燈號的閃爍。往左彎的待轉車道上，總會有從右側直行車道過來的車，一樣閃著左側的方向燈，一樣等待著硬擠進左轉車道的機會，但有不小的機率會被車潮擠到慢車道上。不過那沒有關係，最右側的車道才是真正的超車道，左側的都是龜車自保用的，所以慢車道也是可以超車的，沒有什麼問題。正如前面所說，大就是大，所以車比機車大，機車比單車大，單車比人大，這是一個擁車自重的地方。

轉進停車場，滿地的垃圾跟鑽探土芯留下的泥水，所謂的管理單位也只是負責門口進出繳費的機器而已。再過沒多久大概就沒得停了，停車場只是養地而已，建案才是牟利生財的門道，尤其是在這個風水感覺還可以的地段上。所以連地面也不是平整的，只是隨便糊一糊水泥，畫幾條線充當車格了事而已。反正只有催收款項的時候特別認真而已，其他時候就都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