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寫短編~請問你是柳丁嗎(18)

剛瞧見的時候，她也嚇了一跳。她快速地從上到下打量眼前的他。

她看見他眼底的血絲、下巴青染欲冒的鬍髭、袖口沾有泥土、膝蓋處有點碰撞或打磨的痕跡，他向來都是乾乾淨淨地生活著，沒有眼前這番的狼狽樣。她一邊催促紅髮小子上學去，一邊說:先進來再說。

他看著她走來又走去，好幾次想開口問，但還是放棄了，靜靜地看著她進進出出不同的房間。原來她去找換洗的衣物、毛巾與牙刷之類的。

她:先把自己清乾淨吧!有話，待會兒再說。

她繼續說:衣服是小兒子的，試試看能不能穿得下。

他看著那一件白色帽T，想著自己不知多少年沒穿過這類衣服。當年她從五分埔買這種有帽的衣服送給他，母親嫌棄廉價，於是也只有約會的時候才敢穿給她看。

盥洗完畢後，他穿上紅髮小子的衣服，有那麼一瞬間，想勇敢任性一回，留在這，留在她身邊，紅髮小子也好、黑髮的也好，只要是她就好。

走出盥洗室後，她已經另行準備一份早餐。

她:趁我哥還沒來開店，你說吧!到底發生什麼事，你這麼早出現在這裡?

靜默一會兒後，他放下咖啡杯:當年懷孕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覺得咖啡杯放上盤子的聲音，此時此刻聽起來特別清楚。

他看見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然後才張開，動作與表情跟分手那一天一模一樣。他當時怎麼就沒注意到，她閉上的眼睛是微微地顫抖，嘴唇是咬住的。

她:你母親找過我，在你提出分手之前。其實，現在回想，反倒很慶幸她先找上我，要我離開。

他:當時你應該很失望。

她:當時是。多年的感情，說捨棄就捨棄，我不認為孩子可以挽留你。

他想起，她之後返鄉照顧罹癌的母親，直至隔年離世。她是懷著孩子離開的，是懷著孩子返鄉的，是挺著肚子照顧生病的人。太太懷第一胎時，害喜相當嚴重，常常躺臥在床，岳母與母親時常照料著。她那店長哥哥，看起來就不甚靠普；她的先生出現之前，她跟那孩子怎麼過的? 自己怎麼就無知到如此混帳?

雙手掩面，有點沙啞地說:真的很抱歉，對不起。

她:過去的事，就是歷史。現在過的好，就好。

雙手依舊掩面，他問:我母親沒再來找你吧?

這個問句，讓她緊張，聽起來是對方的母親也知曉老大的存在。

他:我不會讓她來的。我問過律師了，只要我不提出認領，她要回這個孩子幾乎是沒有機會。

問了律師之後，他才知道，原來生父只要提出認領，即便非婚生子女也視為婚生。他媽媽堅持嘲笑這麼多年的私生子，他的父親應該早就提出認領，在法律上跟自己有等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