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幸保有少許移動的力氣、或者是一個小小、卻無限試圖純粹的讀者。即使意念有時易脆,接近透明,有時可能強大;然而本身意念的存在,同樣接近私密,就像一間蒸氣騰騰的浴室,這恐怕是全天唯一能專心觸摸自己的時刻,你讀沐浴乳或油或肥皂的香味來源,試著分辨其中,分辨線索。當反省的空間擴大了,反噬自己的危險,機率也增幅。在自省裡,險些溺水的時候,我便關閉內部的擴展。
燈明燈滅,就如白晝與黑夜,面對的能耐皆屬不同。在對質時,內部的姿勢,該如何倖免於一個過於強烈的念頭,我與我的構想,噬咬每一處皮膚像是一場大雪,粗暴的歡快帶走嚴肅思緒,於是再一次迴旋於原地,像是要把一場舞跳斷,獨留透明舞鞋在台上鞠躬。
從昨天,才打開由俞萱主持的讀詩會。起初,我並沒有參與大家的寫作練習──與母親的回憶。由一場親密的集體書寫開啟,接著閱讀越南裔詩人王鷗行(Ocean Vuong),第一首詩〈有一天我會愛上王鷗行 〉在詩人的原文朗讀後,我主動舉手,俞萱讓我唸中文──唸到後段,我的斷句漸漸稠密,水分擁擠到快要哭出來。在心裡,我對母親說:「請原諒我還無法寫下與妳的回憶。 」照片裡,妳扶著我走路,笑得單純快樂,就如妳第一次看著我學會騎腳踏車那樣──人是如何呼喚自己的名字?這多私密,在處理詩句的現實時,互相拋接、投射進「我。」,那是只有缺乏帶來的在意,如同自己現在是我訴說的對象。
反覆聽,營造一天裡的空行,我呼吸,建構情感在崩解後的基礎。在脆弱的水體前,我觀察自己的小問題,如何在日子裡鍛造無意識?「你身體最美麗的部分是,母親的影子落在你身上的時候。 」俞萱說。王鷗行說。
在我反覆聽,揣想二三年八月底,詩人阿廖邀約的書店講座,我擬稿,恰好題是:〈如何鍛造意識的無窮?〉。仍然在摸意識的骨頭,削亮、打磨、擦拭。
洪水是擁擠的,它會舒展嗎?樹枝是理性的,它會哭嗎?我對我該如何讀劇那樣──讓心臟閃亮,讓手指伸進萬物的指紋。「所謂讀劇,就是在處理關係。 」俞萱說。 在呼吸時,我得找尋我的磚塊,漸漸地在魍魎之境,寫多物的詩成為我的執念,就如王鷗行在呼喚意識醒澈之時,同時打造清醒的地基,存留於對話中的多夢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