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與子(2)

2024/03/25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本作品不是仙俠或穿越類型

  懷疑歸懷疑,映泉眼下也無其他頭緒,只能帶著朱玄來到紀哉樓。這是棗鎮最大的酒樓,除了當地人,往來的商人旅客也常來此處用餐休憩。望著氣派的門面,映泉能理解紀老闆為何有辦法或許靈藥的消息。

  映泉與朱玄走進大門,門旁的店員立刻從櫃檯內走出來迎接,將兩人安排在離入口不遠的位置。點餐時,映泉隨口詢問紀老闆有沒有來,店員表示今天剛好沒有,這讓他萌生前往東南地區調查的想法。

  蔡家主要東南地區活動,商人特別多,貿易多消息就多,或許可以打聽到更多消息。

  可是,從棗鎮過去東南地區最快也要兩個月,肯定來不及回去參加宗族大會。除妖師可以事後提出證明,解釋為何沒有參加大會,但今年會後的浴火儀式是映泉的成年禮,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怪侶,不可能不回去。

  映泉看了朱玄一眼,腦中浮現日曦的怪異言行。他究竟為何堅持不讓朱玄下山?魔物傷人的理由看似正當,其實不太合理,這種顧慮相當是質疑怪侶契約的效用。日曦一向相信法例與責任,這種考量太不像他了。

  或許是怕瘴氣減少,羌妖與兔妖這類的弱小妖物受影響?但據羌妖和兔妖所言,映泉可以確定兩妖下山時,他和朱玄還在本家,所以朱玄是否下山根本沒有影響。這種走進山裡就能確認的事情,日曦會不知道?

 ​ 日曦離開後,御洵成為分家宗主。映泉清楚,御洵還在學習接管事務,這是被趕鴨子上架。映泉與御洵告別時,御洵依然爽朗笑著,委婉恭喜他如願以償,這反而讓他內疚。

  擔心或內疚都於事無補,這種道理映泉當然懂,但他是活生生的人。尤其是羌妖和兔妖的事情後,他更篤定瘴氣消失引發諸多問題。雖然不是出自本意,他製造了很大的麻煩。

  「不是你的錯,那是意外。」墨杉當年的話在腦中響起,他的臉慢慢浮現。決鬥結束後,墨杉來到房裡找他。說是有任務在身,隔日一早就要出發。

  按墨杉要求,映泉讓朱玄留在房內,兩人走到大門前。墨杉背對緊閉的門板,交給映泉一袋龍葵,他表情比平時更憂愁,仍露出溫柔微笑。「要履行穆氏的使命必須無情一點,你遇到事情別太放在心上。」

  映泉聽出墨杉話中有話,但他當下實在沒有心思婉轉,忍不住直接詢問。「你這趟出去遇到了什麼事?你沒寄回任務紀錄,當面也不直說,你身上究竟背了什麼大案子?」

  「你明知道不能說,我不想騙你。」

  墨杉走近映泉,稍稍伸手又收回。映泉清楚他想碰觸他,卻始終沒有動作。他把頭靠到墨杉肩上,在墨杉耳邊輕聲叮囑,「有些是不能說,但有些是你不說。我們都認識幾年了,別再把自己當外人。」

  不久,映泉感覺到墨杉伸手,輕輕蓋住他的後腦,指尖埋入髮絲之間。

  不看他的臉似乎可以坦率一些,墨杉多說了幾句。「除妖師最辛苦的不是找出真相,而必須故作無情。我是你的青梅竹馬,我知道你習慣如此。但世上太多骯髒,我真的怕你都往心裡去,偏偏和你一起行動的不是我。」

  「別擔心,有朱玄在。」映泉安慰道,沒想到墨杉卻退了半步,朝著他露出苦笑,欲言又止。

  映泉無法解讀那種神情,只感覺墨杉不信任朱玄。想想墨杉本就不輕信他人,映泉便沒有追問。

  事後映泉曾經回想,他發覺自己沒追問,或許不只是因為當下無心顧及,也是怕自己無法應對。

  其實,墨杉帶著皓月回來接受除妖師試煉時,他就發覺墨杉變了。墨杉有了新的依靠,與皓月相處時比自己更加坦率。他當然樂意見到墨杉如此,卻不希望自己和墨杉逐漸陌生。

  仔細想想,就能知道,墨杉的態度可是因為朱玄、任務,也可能是旅途有什麼感悟。但映泉當下隨意找個理由說服自己,就讓這件事過去了。

  映泉有些後悔。墨杉是不可能主動坦承,他當時應該追問。

  「如果沒有情緒,一切是不是會更簡單?」映泉有感而發。

  「看你想這麼久,原來和靈藥無關啊?」朱玄問。

  「也不是全然無關……」映泉不是不願告訴朱玄自己在思考什麼,只是他也不清楚墨杉的情況,實在不好說明,乾脆不說。「我考慮去東南地區打聽消息,但實在太遠了。」

  朱玄不懂情緒和調查之間的關聯,但他懶得追問,「那就好。穆火說過,人類都習慣自責。」

  「是啊。」映泉淡淡認同。從墨杉提醒他的話,映泉推測墨杉執行任務時肯定遇上了什麼,只是礙於保密的責任,墨杉不能透漏。

此時,一名男子朝他們走來,對方年紀大概和御洵相仿,映泉立刻示意朱玄安靜。

  「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擾。是掌櫃的說有人要找我父親,所以我才過來。我是紀元。」男子行禮致歉。

  「紀公子,幸會。」映泉起身寒暄,邀請紀元坐下來談。

  「我平時都在外地,父親這幾日有要事,所以找我回來掌管酒樓。兩位來找家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我們聽聞紀老闆有特別的丹藥,所以才來找他。」映泉簡單表明目的。他和朱玄坐這裡用餐交談,肯定不能用母親需要急救那套說詞騙人。他停頓半晌,刻意拉近距離,壓低聲音說,「我們受人所託尋覓靈藥。那是一種口感噁心,卻能抵禦妖氣靈藥。如果紀老闆有門路,我們價錢好談。」

  紀元映泉朱紅的雙眼欲言又止,思考片刻後,起身叫來店員,「替我們安排雅間,菜先不要送來。」

  紀元的背後,映泉淺淺露出得逞的微笑。

  店員帶領三人上樓,進入雅間,隨後離去。紀元探頭確認無人打擾,也無人靠近,才將雅間的門關上。

  紀元走到兩人面前坐下,坦言,「你們說的那種丹藥,我這幾天都在吃,正是我父親給我的。但他每日只給我一顆,我對這種藥瞭解不多,也沒有多餘的藥再賣給你們。」

  「你有遭受妖物騷擾嗎,為何服用此藥?」映泉如此詢問,剛才在樓下與紀元交談時距離相當近,他也沒有聞到一絲妖氣。

  「沒有,我父親似乎是想讓我調養身體。良藥苦口,雖然噁心,但這幾天確實神清氣爽。」

  紀元顯然對靈丹不了解,映泉順勢調整問法。「靈藥如此昂貴,紀老闆肯定是相當重視你?」

  「看起來是這樣嗎?」紀元尷尬苦笑,神情頓時變得落寞。「其實,我們關係並不好。我母親生我的時候難產而亡,父親一直不喜歡我。啊,別在意,棗鎮的人都知道此事。」

  「難怪你要離鄉背井,原來是想逃離家庭啊。」朱玄脫口而出。映泉立刻使眼色警告,代替朱玄才道歉。

  「沒關係,他說的也沒錯。」紀元擺了擺手,要兩人別放心上。「這次他找我回來,還替我調身體,或許是年紀大了釋懷了,終於開始把我當兒子照顧。」

  這種時候只要附和他,就能繼續挖掘紀老闆的消息。映泉心知肚明,卻怎麼都開不了口。他滿腦子都是母親葬禮上,父親冷漠怨懟的表情。他太清楚紀元的心情了,一時間陷入哀痛的情緒。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朱玄詢問。

  映泉立刻回神,暗暗告誡自己現在正在調查,不可以摻入私人情緒。他深深呼吸,臉上露出真誠的同情與理解,口舌則無事情緒,繼續調查,「我只是覺得有些哀傷。但事情有好的發展,我也為你高興。這麼說來,你說他最近在忙,大概是在準備慶祝你回鄉。」

  紀元哈哈大笑,顯然是有幾分期待。「我也不知道,但他有說今晚很重要,要我黃昏前到家。放心,我會把兩位的事情告訴他。」

  「沒關係,我們明日再來就好,你們要好好享受天倫之樂。」映泉婉轉阻止。


  既然知道紀老闆與靈藥有關,今晚又有要事,映泉怎麼可能真的等到明天。與紀元交談結束後,兩人假裝先行離開,其實埋伏在附近。等紀元離開酒樓時,天色已經開始轉橘,映泉和朱玄就尾隨他回家。

  此時,兩人趴在紀宅廂房屋頂上,看著紀元走前庭。

  「不是說要等到明天再去酒樓找紀老闆?」朱玄挖苦道。

  「機會一旦錯過就只能後悔了。」映泉笑答,隨後收起笑容,示意朱玄有人從裡面出來了。

  那是一個老人,從打扮與舉止看來,應該是紀老闆。映泉感到怪異,堂堂酒樓老闆,家裡為什麼一個下人都沒有。紀老闆也算高齡了,怎麼會獨居?還是正因如此才把兒子叫回來?可是,映泉看紀老闆見到紀元的神情有些冷漠,不像紀元說的那樣態度大改。

  映泉還未想通,就看見一個全身黑的人迅速移動到紀元後方。那人摀住紀元口鼻,紀元立刻癱軟在地。紀老闆竟沒有一絲訝異,還與對方合力將紀元抬入宅內。

  「現在是怎樣?我們是不是要去救人?」朱玄詢問。

  「對,但,」映泉猶豫片刻,想到朱玄過人的武力,自己也有法術,決定以調查為重。「我們先悄悄跟上,看他們究竟在搞什麼。」

  映泉要求朱玄學他壓低身子,頭頂不能高過屋脊。為避免腳下的瓦片發出聲響打草驚蛇,映泉刻意與三人保持距離。

  兩人一路小心尾隨,進入中庭,再次探頭查看,發現庭院內畫了兩個法陣。不醒人事的紀公子被放置在其中一個法陣上,紀老闆則躺在另一個法陣。法陣周遭佈置得儼如祭壇,全身黑戴面具的女人站在祭壇前方。

  「這是某種邪教儀式?」朱玄自知不懂這個朝代,只能向映泉求解。

  映泉搖頭,「穆氏已有數百年歷史,確實發明了許多法陣。但我從沒見過這種法陣。」

  「真的不阻止?他們該不會要拿他祭天吧。」朱玄又問。

  「等等,我聽咒語開頭就能知道這是做什麼的,到時候阻止也不遲。」映泉示意朱玄準備救人,隨後全神貫注,準備聆聽法陣的作用。

  可是,黑衣人和老人都沒有開口,似乎在等待什麼。直到夕陽西下,橘黃光芒從法陣上褪去的瞬間,法陣發出詭異的紫光。

  紀老闆臉色變得蒼白,只剩嘴唇呈現鮮紅。轉眼間,紀老闆的身體崩解,化為黑土,鮮紅的唇陷入土中,冒出鮮紅的嫩芽,飛快長成一朵含苞的鮮紅石蒜。石蒜花逐漸綻放,和當年一樣宛如烈火。

  映泉詫異不已,他想起數年前,實篤也是以這種奇異的方式死去。他正要開口,要朱玄上去救人,朱玄已經起身跳下屋簷,衝上前去。

  有人突然出現,黑衣人立刻後退幾步,迅速與朱玄拉開距離。

  朱玄氣急敗壞,指著石蒜花質問:「你們為什麼會知道那種東西?」

  那一刻,妖異的石蒜花枯萎了。本該昏迷的紀元緩緩起身,查看自己的身體,高喊著「成功了,居然成功了!我有了新的身體。」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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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上上週末去台南參加寫作會的年會,因為可恨的溫差,回來之後重感冒。病了一星期還是沒痊癒,而且感覺還是可能惡化。重病的一週還是要正常上班、寫稿。

  雖然身體不舒服,我還是陪著AxTris的三個孩子跑完初配信和初配信2.0。他們三個的YT都破千訂閱了,身為創世神,真的好為孩子們開心。

  偷偷透漏,因為我手上這個稿子太難寫了,我《南國》第七章還沒寫。雖然沒有收錢所以好像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但我真的不喜歡開天窗,好想趕快痊癒,趕快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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