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傑-2/ 2024 07

2024/04/21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打完電話後的不久她就去看了房子,那是一棟在郊區的小屋,小小的前院,綠意盎然的後院裡有顆大大的櫻桃樹。三間房間都在二樓,因爲直接在屋頂下的關係所以房間的天花板是傾斜的,有著可以在雨天看雨水打得滴答響滑下來的天窗。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讓人害怕的條件:兩個成年男子的家、少人煙非鬧區的房子、緊鄰的三間臥室和共用的衛浴,卻在她看到房東的時候決定搬了過去。胖胖的有白鬍子的房東是小鎮的公僕,做的剛好是和台灣的爸爸一樣的工作,而且他有一雙溫和友善的眼睛。

房東來接她的那天下著雨,她的法語那個時候還在會把下雨了il pleut和哭了il pleure搞混的基礎階段,多年以後房東還會在茶餘飯後提起「那天妳一看著我就說哭了哭了,讓我嚇了一跳。」然後大家就好像聽了幾十遍的講古一樣,又會再一次哄堂大笑。

搬家後台灣寄來了一個大紙箱,除了大同電鍋,她拜託她的爸爸把她床前的舊舊的小檯燈也寄來了,她找到了一樣的暖黃燈泡,彷彿睡前看到同一盞燈可以讓人安心。

在她終於安定下來的某天早晨,她在樓上跟樓下大她一歲的法國哥哥對話,好像是要叫她下去吃早餐吧?她正準備下樓的時候突然想到那個景她在夢裡看過,她後來才知道房東前世是她的媽媽,幾十年的母子緣,哥哥也曾經是哥哥,她覺得溫暖,原來繞了半個地球,找到了久別的家人啊。而的確,這對父子把她當成家裡的小妹一樣疼。剛搬過去的有次她傻傻搞不清路線,差點騎上了高速公路晚上回去時跟房東笑著提了一下。那陣子冬天法國日出晚,她出門上課的時候都得披星戴月氣喘吁吁騎上城堡旁邊的大斜坡,她到後來才知道,房東那陣子會在她出門後跟車,確認她路騎對了才繞回家。某一天,學校有活動她很晚才到家,車剛轉進巷口就看到房東在前院抽菸,她才知道房東在等門。她只是個租客並不是簽寄宿家庭的約,但是房東比寄宿家庭的爸爸更像爸爸。

雖然房租只含早餐,但是很快地,三不五時他們就常一起吃飯,房東會煮他拿手的奶油培根義大利麵,而在她還得打電話回台灣問電鍋要怎麼用的時候,父子兩人就像小白鼠一樣吃過她各種實驗食物,例如加了太多辣椒的炒豆絲,小屋的廚房也曾經因為她想做可樂雞腿卻怕胖加了健怡可樂,彌漫著古怪的藥水味。不管她煮什麼,他們永遠都說好吃,就連被辣椒辣得漲紅了臉他們猛喝水還是說好吃,她想,後來的她能夠在料理上駕輕就熟,這對父子的勇氣功不可沒,只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誤以爲台灣菜就是這個樣子。

住得越久,房東越把她當自己的孩子,教她法文不用說,她還記得下班回家的房東,在客廳戴起老花眼鏡幫她改研究所申請書的樣子。也記得為了研究所她得上巴黎跟一位老師會面的那一天鬧鐘出了問題,她發現的時候跳起來大叫,房東連睡衣都來不及換飆車闖紅燈把她送到車站的那個早上。「妳是我們沒有生的那個女兒」房東太太曾經說過,至於房東太太,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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