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題短文-布丁, 颱風, 寶寶

新聞快播:「這次颱風來襲，部分地區地層下陷，柏油路下的土石流去，造成道路有著大大小小的坑洞......」

我插著耳機在手機上聽著廣播，躲在一處的洞穴。

我為什麼會在這邊呢?就只是因為跟朋友上山玩個幾天，但他們玩夠了，大多數都下山了，就剩我，還有一名同伴陪我留著。

我覺得這大森林太美麗了，於是我捨不得離開，更忘記有颱風要來，然後就造成我探險到一半，風大雨大的，只能窩在這邊，也不知道會不會因為颱風就在此困著。

這時冷冷的，我卻想吃個布丁...可是現在哪來的布丁可以讓我吃呢?

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唉。」

我隨手關掉廣播，看著螢幕顯示著25%電量想著──現在要省點用。

隨手弄成省電模式後，就看著洞口外的景色。

或許就這樣消失在這森林，就生活在這森林好像也是不錯的選擇。

遠離塵囂、遠離這混亂的世道。

氣溫越來越低，我也越來越想睡，我知道睡著不好，但是我還是選擇閉上雙眼。

「拿掉他。」

「...好。」

「不要，拿掉他很傷身的。」

「可是...」

「有我們在，可以幫忙的!」

「但是...」

「身子照顧好!其他事情我們來辦。」

「......好。」

「你憑甚麼!」

碰!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沒了?我的寶寶沒了?」

「那個......醫生說保不住，只能保住你。」

「......」

......

我緩緩的睜開眼，我第一個念頭是──我怎還活著?

我模糊的視線看到旁邊閃爍著紅色的亮光，努力睜開眼睛，努力讓頭腦清晰起來。

紅色的亮光原來是一堆火堆。

我愣了一下想著:誰堆的?

我撐起身體，側身靠著岩壁坐著。

突然一股溫暖靠在我身上，環抱著我，味道讓我覺得熟悉又安心。

「差一點...我以為...你再也睡不醒了。」

「我，對不起。」對不起，我擅自離開旅社。

「不要亂跑了。」

「...對不起。」

「不要再想著離開了。」感覺到對方的頭深深地埋在我頸肩。「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對不起。」我想我大概只剩下「對不起」這詞囊可以回應著。

「甚麼時候，你才能轉過身來看到我在這裡?」

「...對不起。」

「你只要轉過頭!!!我就在這啊!!!!」

「......」

「我...很抱歉。」

「...對不起。」

「抱歉，是我太恐懼了。沒事...沒事了，你現在還好好的，沒事了。」他說完，就放開我，雖然我感覺到一絲寂寞，但卻覺得這是應該的。

「對不起。」

「...我去洞口待著，你在這休息吧。」

我聽著腳步聲由近轉遠後，我才轉過身看著他離去的方向。

我知道我這樣很自私，但是我也放著他走，我想，我沒對不起他。

但我現在真的沒辦法，我這身傷痕累累的身心靈，只想找個寧靜的地方待著，雖然我覺得我應該跟他說清楚。

我起身慢慢的無聲無息地往洞口走去。

但距離他不遠處我停住了，我不敢靠近。

永遠都是這樣，我只會遠遠看著，不再靠近。

我看到的是，一個被感情束縛住的人，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舔舐著傷口。

「這樣就好...她還在就好...就算我只能這樣待在她身邊，即使她視線不停留在我身上，即使...她不轉頭看向我，只要她好好的就好...好好的。就算像著幽魂一樣...只要能看著她...」

我看著他這樣，心理說不上來的滋味。

痛?有的，但是我沒辦法幫他治療。

我們的關係很扭曲。

所以我覺得我們是同伴。

我一心想著在某處一覺不醒，去找我的寶寶；他一心想著我「人」好好地栓他在身邊就好。

有人跟我說──放下，去找幸福就好。

可是我不知道我為何要幸福。

有人跟我說──他不好嗎?他會照顧你。

可是照顧我這個幽魂般的人，他會幸福嗎?

有人問我──你想要甚麼?

我說──什麼都不想要，連命都不想要。

從我這話說出口後，那群人至少有一個人會陪伴在我身邊，但大多數都是他。

那時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我只知道我現在這樣造成大家困擾，更想在一個安寧的地方待著。

但現在，我覺得有一個人陪著我在安寧的地方待著，或許也不錯吧。

這樣的我，算有好轉嗎?

但或許只是習慣吧?

也可能，是因為怕寂寞吧......

我轉過身，回到火堆旁坐著，看著火燃燒著的畫面，覺得火很美。

如果我被火紋身，又會是怎樣的畫面呢?是不是也會很美，是不是能把我的所有身心靈燒得乾乾淨淨?

如果他看到我被火紋身，是不是會哭呢?會不會變成跟我一樣的模樣?

我緩緩手伸過去火堆上，揮舞著手把玩上方的火焰。

燙?還好。

但可能我這舉動太危險了，從洞口冷靜回來的他又一把把我抱住往後拉。

「你、你你想幹嘛?」

「...對不起。」我低下頭，聽著他那顫抖的嗓音，我不知道我心裡冒出了甚麼念頭，可能是不好的吧?

「...就這樣吧，別再動了。」我感覺到他緊緊抱著我，往岩壁上靠著。

或許他真的很累。

我想，我應該是淺淺的笑了。

突然間，我覺得心情好了一些。

我自知自己壞掉了，只是，好像壞掉更嚴重了?

我想我的生命還會活一陣子吧。

大概飛蛾撲火般的自己，然後折磨著他吧?

直到某一天，我可能放下了，跟他在一起，抑或他放棄了，放棄我，然後我就會找某一處安靜地睡著。

不知不覺中，我好像睡著了，但是我聽到了一句話。

「媽媽，我會來找你的，要等我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