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源 首部曲-第五章

凱爾焦急的在房中踱步，無法安靜下來。

漢娜看著他的樣子，開口說：「少爺，冷靜下來。」

「你要我怎麼冷靜？」凱爾的情緒激動，說道：「所有親人都在外面戰鬥，卻要我一個人留在這邊等？」

此話一出，漢娜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失落。

凱爾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而是繼續踱步。

隨後，宅邸的大門被打開，凱爾與漢娜同時看向門口。

門後出現的並非傑森家四人，而是「神槍鬼」。

他的身上整潔乾淨，沒有沾到一滴血，要不是肩頭上的劃痕，沒有任何跡象可以看出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戰鬥。

「你是誰？」漢娜將凱爾護在身後，緊戒的問。

「神槍鬼」笑著說：「漂亮的女僕妳好，妳可以叫我『神槍鬼』。」

「我父親呢？」凱爾問道。

「你父親嗎？我不太確定是哪一個呢……」「神槍鬼」摸了摸下巴，似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說給凱爾聽：「雖說你們幾個都長得挺像的，但那對夫妻都是『根源』，他們的小孩也是……那你應該就是沒老婆大叔的小孩了。」「神槍鬼」伸起食指，說：「對！拿太刀的沒老婆大叔就在外面，我很貼心的把他們放在一起，你得感謝我。」

聽見這些話，凱爾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一股悲憤湧上他的心頭，正想衝上前，被漢娜一把攔住。

「少爺，冷靜，你不是他的對手。」

漢娜說的沒錯，連那四人聯手都無法打敗「神槍鬼」，兩人沒有半點勝算。

凱爾努力壓抑心中的怒氣。

漢娜向前踏一步，拿出了她的那柄日本武士刀。

「我不會讓你靠近少爺半步。」漢娜左手持劍，右腳在前，身子微微下沉，右手握上了刀柄。

如此熟悉的姿勢，不同的是，這是凱爾第一次從她身後看她擺出這個架式。

電光火石之間，漢娜使出了拔刀術，刀刃以極快的速度從下斜著向上，斬向神將鬼的腹部右側。

瞬間，她的刀停下移動，「神槍鬼」用手抵住了她的這刀，使刀鋒無法再向前半吋。

「妳不是『根源』？」「神槍鬼」有些訝異的問。

漢娜高速收刀，再次進行斬擊，刀勢凌厲，令「神槍鬼」後退了幾步。

「我是人類。」漢娜冷冷地說，高速向「神槍鬼」斬擊。

「不錯嘛，妳的劍技大概比那個女人好一些，可惜只是人類，無法做些什麼。」

「不要小看我！」漢娜說著，一刀從「神槍鬼」頸部斬去。

「神槍鬼」向後仰，躲過了這刀。

「雖然我對妳挺感興趣的，不過我還有工作在身。」「神槍鬼」說著，手輕輕一指。

漢娜感受到了巨大的不妙，猛的向旁跳。

即便她能察覺到攻擊，也無法察覺到它具體的方位。

漢娜右腳腳踝穿了一個洞。

她微微皺眉，發覺到了異樣。

「沒錯，我剝奪了妳腳踝的控制權，接下來妳無法再移動了。」「神槍鬼」說道，微笑著看向漢娜。

漢娜深吸一口氣，說：「凱爾，你先離開，我拖住他。」

「可是……」

「別可是了，快走!」漢娜厲聲說道，震攝住凱爾。

「你是傑森家的希望。」聽見這句話，凱爾明白了她的意思。

凱爾一咬牙，轉身離去。

「你別走啊！我要找你呢！」「神槍鬼」對著離去的凱爾喊，隨後再次看向漢娜：「雖說讓他先走，但妳又能怎麼樣？」

漢娜看著他，眼神中透露著無比的專注，她將左手也搭上刀柄，暗自調整呼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默數到十，漢娜左腳猛的發力，整個人急速向「神槍鬼」襲去，像是騰空飛躍一般，她雙手舉過頭頂，向「神槍鬼」右肩處斜斬下。

「神槍鬼」沒有預料到她會這樣攻擊，一時之間有些驚訝，向後退。

刀鋒劃過他的右肩，在他胸膛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刀痕，同時，神槍貫穿了漢娜的腹部。

這擊，穿過了漢娜的脊柱。

漢娜整個人跪下，下半身失去了移動的能力。

「我真是太驚訝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人類！妳究竟是誰？」「神槍鬼」驚喜地說道，但在漢娜耳中這些話充滿了諷刺。

漢娜仰起頭，看著這個無比快樂的對手。

「我……是凱爾的母親。」

聽見這句話，「神槍鬼」歪了歪頭。

「不對吧？我看得出來，你們沒血緣關係。」

「是啊……」漢娜緩緩放開了刀柄。

「但……我就是他的母親……」

「神槍鬼」看著她的神情，也緩緩收起笑容。

「那個叫做凱爾的人真很幸運，有這樣的父母陪在身邊。」他喃喃自語道。

「好了，不跟妳聊了，反正沒人來找妳的話妳也活不成了，自求多福吧！」「神槍鬼」說著，緩緩地離開了宅邸。

凱爾死命地奔跑著，肩上背著的弓箭隨著奔跑的步伐起伏。

他的兩側腰間分別掛著箭袋與一把短劍，都是葉迪爾為他找來的，如今只剩下它們能陪伴著凱爾。

即便已經氣喘吁吁，他仍不敢停下腳步。

凱爾一面奔跑，淚水止不住地流下。

一夕之間，他失去了所有熟悉的親人，腦海中閃過一禎禎與他們相處的畫面。

與他一同成長、歡笑的表弟稍爾；會做出許多美食的伯父艾倫；在他低落時陪伴他的伯母瑪莉；總是和藹、從不嫌棄他的父親葉迪爾；以及默默守護他的漢娜。

而他卻連他們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凱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美好的生活在一夕之間消失殆盡。

終於，他跑不動了。

凱爾的腳步慢下，最終完全停下。

他雙手扶著膝蓋，大口喘氣。

「到這邊……應該可以……」凱爾想著，看了看周圍。

這是一座小小的森林，已經完全脫離了那座小鎮，是與下個城鎮的連接。

凱爾知道，從這邊一直走，就會到達下一座城市。

凱爾抬起手，將臉上的淚水與汗水一併抹去。

「不行……我得要……繼續向前……」凱爾鼓勵著自己，重新站直身驅。

此時，身後響起了那把森冷的聲音。

「你跑得挺快的嘛。」凱爾倒吸一口涼氣，緩緩地轉過身。

「神槍鬼」胸口處多了一道刀痕，但是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相比起剛剛見到葉迪爾等人時，他身上那股恨意已經完全消失了。

凱爾將背上的弓箭取下，從箭袋中拿出一支箭矢，搭在弓上。

「哦？所以你真的不是『根源』啊？而且武器也不是從身體裡拿出來，我想想……人類是怎麼稱呼這種人來著……」「神槍鬼」勾起嘴角，一字一句說：「『橫生』，對吧？畜生的文明說法，人類就喜歡做這些有的沒的事情。」

此刻，凱爾覺得自己不能再聽他的廢話了，他拉開弓，瞄準「神槍鬼」心胸，放箭。

箭矢飛出向「神槍鬼」心胸射去，「神槍鬼」一把抓住箭矢，將其停下。

「雖然不是特別想殺你們，但是沒辦法，我們是不同種族的。」「神槍鬼」說著，一步步向凱爾走去。

凱爾一邊後退，一邊再度射出一箭，但仍被「神槍鬼」接住，無法造成任何一點傷害。

「沒用的，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我不會讓你死得太痛苦的。」

凱爾咬緊牙關，臉上滿是堅毅，這個表情與他的父親是多麼的相像。

「神槍鬼」停下了腳步。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

「喂，小子，我問你，」「神槍鬼」凝視著凱爾，說：「你認為，這世界上為什麼會有戰爭。」

因為恨意與恐懼，凱爾完全聽不進他的話，只是繼續向他放箭。

「神槍鬼」也不理會他，自顧自地說：「戰爭，是一場不知為何而起的悲劇，一旦開始，就無法輕易結束，要嘛被殺，要嘛殺人，何況，沒有人會想要死去。」

凱爾再度放出一箭，他將手伸向箭袋，卻什麼也沒拿到。

「死亡變得平常，殺戮成了恩慈，終將走向滅亡。」

「神槍鬼」緩緩走到他面前，兩人的身高差不多，「神槍鬼」還略矮一些，但凱爾卻感覺自己正被俯視著。

凱爾拋下弓箭，快速的拔出腰間的短刀橫斬向「神槍鬼」的腹部。

「神槍鬼」漫不經心的向後一退，輕鬆躲過了他的斬擊。

這瞬間，他們的視線對上，凱爾的雙目中充滿憤怒、仇恨，卻還是閃爍著光芒。

「神槍鬼」對這個眼神非常熟悉，霎那間，在他眼中的凱爾形象開始改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自己，「神槍鬼」莫賽。

凱爾發出一聲嚎叫，那聲音撕心裂肺、震耳欲聾。

短刀爆發出極強的破風聲，挾帶著非人的威力向「神槍鬼」的脖頸斬去，「神槍鬼」回過神來，即時向後急退。

這劍極快，與之前判若兩人，速度甚至到達了漢娜的拔刀術之上。

「神槍鬼」憑著過人的身體能力閃躲，依然躲避不及刀鋒入肉兩吋，爆發出一叢血花。

「神槍鬼」訝異的睜大雙眼，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

他捂住脖頸，手瞬間被鮮血染紅。

「你……不是『橫生』？」「神槍鬼」道。

見到鮮血，凱爾稍稍回過神，也被眼前這幕震驚。

剛剛那股速度與力量絕不可能是一個「橫生」能發出的，就連凱爾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神槍鬼」微微一笑，說：「有趣，真是太有趣了！你叫什麼名字？」

「凱爾。」許是因為太過驚訝，凱爾愣愣的回答。

「很好，凱爾，我的名子是莫賽，之後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神槍鬼」莫賽說著，轉身高速向黑暗跑去，獨留下凱爾一人站在原地。

凱爾大口喘氣，脫力的跪倒在地。

剛剛發生的是他完全沒有經歷過的感受，就像身體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副模樣。

他鬆開緊握的刀柄，緊繃的神經也一併放鬆。

「結束了……」他喃喃自語道，看向天空。

天空依舊黑暗，就如不久前見到的一樣，只是，之前所有的一切已經完全改變。

「接下來……我該怎麼辦才好？」凱爾心中一片茫然。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站起身，撿起落在腳邊的刀與弓，向原來家的方向走去。

從樹林到小鎮，一路上無比安靜，沒有激烈的打鬥痕跡，只有一個個倒地的人。

他們都已經失去了呼吸。

凱爾麻木的向前走著，最終，回到了傑森家族的宅邸門前。

宅邸不像往常燈火同明，而是漆黑一片，門口沒了漢娜的身影。

他緩緩步進熟悉的家中，回到了不久前待的大廳，他仔細尋找，沒有看見漢娜的蹤影，只發現地上的點點血花。

凱爾離開宅邸，向父親他們離去的方向走著，漸漸的，他看見地上那熟悉的人影。凱爾逐漸加快腳步，直到奔跑起來，他高速跑到父親葉迪爾身旁，跪了下來。

「爸爸……」葉迪爾閉著雙眼，大腿與額頭處各有一個小洞，如同之前漢娜身上的一樣。淚水再度流出，凱爾看向旁邊躺著的大伯艾倫，脖頸亦有這樣的傷痕。

「爸爸……伯父……」凱爾抬起頭，看見遠處的表弟稍爾。

凱爾緩緩的移動，緩緩地碰上稍爾的手臂，感受到了他微涼的體溫。

「不……不要……這不是真的……」凱爾顫抖著把稍爾翻過來，他的胸口處右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小洞。

而在遠處躺著的伯母瑪莉，她不用細看便知道發生了什麼，「源器」損毀，卻沒有足夠的源能去修復源器與身上的傷，痛苦死去。

她不忍去看瑪莉痛苦的表情。

凱爾緊咬牙關，努力地撐起身子，開始挖掘墳墓。

因為消耗了許多體力，凱爾自身也沒什麼力量，他努力的挖掘，直到日出才挖出四個足夠大小的墳墓。

他將四個家人下葬，掩埋。

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也灑在四個突起的小土坡上。

「這世界上，不應該有戰爭……」凱爾跪在墳墓前，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