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笑的是每當沈霜降要授課的那一天,沈浮白都會願意提早爬起來,載她到學校裡。
她總是嫌棄沈浮白的黑色越野車過於張揚,路徑未到她的那一棟教務大樓就會要求下車,提出剩下的路自己步行即可。而沈浮白總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一臉睡不夠的樣子跟她告別,然後找個停車位靠邊停下開始補眠。
有次她意興闌珊,泡在圖書館裡。
隨意紮起的頭髮和簡單的裝束,竟讓二十八歲的她完全融入於,這過分青春洋溢的場景裡。
反而是在樓下吸著煙,笑著回應其他女孩子的沈浮白,眉眼過於老練和深不可測。
沈霜降不是不知道他有著這個壞習慣,雖然看不過眼,卻意外的沒打算去管他。因為關係擺放到今時今日,她已不知道,自己原有的身分該怎麼正確地使用,正是基於之前有過一些化學變化,而導致現在輩份定義曖昧不明。
沈浮白無疑是這所學校裡,女孩子的話題人物,這在沈霜降的眼裡看來,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一件事情了。一部像是從美劇Never Have I Ever裡跑出來的越野車、乾淨的黑色格紋襯衫、一雙四目相對就會令人多加以猜想的眼睛,他還會在學校隱密的樓道裡,時常不羈的吞雲吐霧,和同儕一起笑起來時的唇形性感無匹。
沈霜降已經開始後悔,當初怎麼可以順著威尼斯熱情奔放的異國風情,也就無所顧忌地對自己說,好吧就這麼放縱一次。
不然如今也不會,如此這般地不自在。在看到陽光灑在他過人的肩線上、剃得乾淨又好看的後腦勺,他背部的骨骼嶙峋突起,但其實往下是寬厚的肌肉。
沈霜降甩甩腦袋,想要停止這些不倫不類的遐想,並不是評斷自己酒後亂性的舉動,就是有了絕對的道德瑕疵。她會後悔只是意識到,自己就是單純不適合這樣子做的一類人,所以才會後悔的。
多麼好笑,但現在這個時間點,彷彿也不適合走到沈浮白的面前,衝著他來一段「我其實是感情潔癖者」的深情自省吧?既然木已成舟,攤牌也無法幫助她扭轉這個事實,那倒不如維持這詭異的現狀。
就像小時候,比誰的眼睛先眨眼。
儘管的確是個無聊透頂的遊戲,但沈霜降目前還想不到比這個更貼切的比喻。
/
今天是情人節,但似乎每個月的14號,光點電影院都會特地放映那部電影,黎明和張曼玉共演的那部。
1996年的《甜蜜蜜》
以歌喻情,的確符合Lucy姐的口味。
也是沈霜降總在心裡偷偷喜歡的一部港片,她每個月都會如期窩進1號放映廳第三排,抱著一桶明明自己不甚喜歡的奶油爆米花,邊吃邊看。
她第一次看到這部電影時,就一見如故,覺得這部電影她絕對看不膩。
和沈浮白提起,他居然還說:「噢,我知道那部,是張柏芝演的對嗎。」得到沈霜降的白眼無限。
此時,她盯著鐘錶一眼,現在是凌晨兩點,在鄧麗君的最後一段歌詞:「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夢裡夢裡見過你⋯。」餘韻無窮的落下時,她轉頭看見沈浮白深沉的睡顏。
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下。
他睡得一點也不自在,眉頭緊蹙,手扶著頭,彷彿痠到一個極點便會應聲摔下,然後再度清醒、支愣起來。
沈霜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撫平他眉心,驀然被他在黑暗中抓住手腕,像是驚醒一隻充滿戒備心的動物。
她沒有太多反應,只說:「我不小心弄醒你了?」沈浮白還是維持一樣的動作,並未放開她的手,兩個人的姿勢像是僵持住了。
「不然呢?」
沈浮白皺起眉,身為一個電影系的學生,他只是出奇的龜毛,討厭所有明明事實能一眼望盡人們卻硬是要補貼上去的台詞,沒有意義。
沈霜降則覺得委屈,回嘴:「你一直都很禮貌還是最近才開始這麼沒禮貌的?」,沈浮白藉機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意有所指的垂眸盯著她回應道:「是一直,你又不是沒有見過,我比這個更沒有禮貌的時刻。」
終於,兩人之中某個人還是先眨眼了。
沈霜降在心裡這麼想,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邊說話時邊緩慢地呼出氣,「對不起,當初我不是故意的。」,一副真的如臨大敵的模樣。
-
*注:沈霜降的「降」讀音唸「ㄐㄧㄤˋ」霜降,含有天氣漸冷、開始降霜的意思,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十八個節氣。
作者的話:哈哈哈怎麼感覺這部小說每一篇的目的都是在推薦一部好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