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妳懂妳爸媽在這裡是怎樣的存在了嗎?」
季明愉眉目本就與江玉窈有七八分像,現下一張小臉冷淡,又是雙手插兜的姿勢,乍一看簡直是縮小版的江玉窈。
而一旁的男生,一身筆挺校服,乾淨整潔——面龐俊秀、身如修竹,不看臉也知道是模範好學生。
看著齊閻略顯誇張的表情,季明慎抿脣淡笑,一派鎮定。「齊叔,他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齊閻:「⋯⋯季明慎,你可以不要跟你父親越來越像嗎?」連插人肺管子的手法都一模一樣!
一旁的季明愉忽然歪身過來,擋在季明慎和齊閻中間,一臉冷酷:「不能欺負哥哥。」
齊閻:「⋯⋯我沒欺負他。」
季明愉臉色未變。「你靠他太近了。」
齊閻這才退了一步。
季明慎和季明愉是江玉窈和季行衍所出的雙胞胎,哥哥季明慎從小身體就不太好,稍有不慎就要感冒生病,稱得上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而妹妹季明愉體能強悍,打架、擒拿格鬥完全承襲江玉窈,兩人同進同出的時候,她就是哥哥的守護者。
季明慎摸了摸季明愉的頭,然後對齊閻道:「好了叔,再耽誤下去就要遲到了。」
齊閻哼了哼,這才帶兩人去裕城高中的報到處。
當年畢業後,江玉窈和季行衍一起考了T市的北城大學,江玉窈讀了醫學系,季行衍則選了企管系。
大學畢業後,季行衍留在T市整頓當地盛季集團的產業,等江玉窈畢業。大二那年兩人回裕城辦了婚禮後,江玉窈又回T市繼續完成學業,江玉窈畢業之後又在T市的醫院實習兩年,本想實習結束就回裕城,沒成想卻懷孕了。
江玉窈因冰毒之故,曾被醫生診斷懷孕會很困難,這一胎的確也不好照料,基本上懷孕十月期間,江玉窈有七個月的時間都在床上度過。
好不容易孩子生下來了,長子的體質比常人還弱,七歲之前基本上沒離開過家,老師都是請到家裡教的。
也因此,季行衍一家在T市生活了好幾年,盛季的版圖一擴再擴,才在兩個孩子十六歲的時候回到裕城。
本來是季行衍要帶他們過來的,但今早江玉窈的感冒加重,季行衍不放心,只好請齊閻幫忙帶兩個孩子去報到。
而回到這個熟悉的環境,又是陪伴了他大半學生時光的人的孩子,齊閻為了讓兩個孩子快點熟悉環境,免不了往事重提。
也希望他們能愛上這個環境。
齊閻帶著兩人到導師那裡報到。照往年的慣例,依入學考的分數分班,按分數兩人都在一班,但是季明愉卻想去五班。
季行衍問清原由之後並沒有反對,所以報到時兩位老師分別帶季明慎去一班,帶季明愉去五班。
兩人在導師辦公室分別前,季明慎拿起包裡的口罩戴起來——他氣管不好,免疫力也低,在人多的地方總是習慣戴口罩保護自己。
口罩遮掩他俊秀清雅的面容,露出一雙深邃溫和的雙眼,只看他眼睛也是生得極好。
季明慎:「放學的時候我去找妳,妳在門口等我。」
季明愉點頭,黑長直的髮型讓她看起來乖巧又無害。
兄妹倆皆承襲父母的美貌,一進教室就引起不少話題,直到放學,季明慎離開一班的時候同學們還依依不捨地跟他道別。
季明慎微笑離開,去五班接季明愉。
季明愉一身黑色外套站在門口,小臉精緻但一片冷淡,膚白大眼,看著像洋娃娃般可愛,卻又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季明愉一看到親哥,直接上手將他手中的書包拿到自己手上——季家人裡,季明慎是公認的體弱,基本上全家都將他列入保護區,季行衍雖然沒有那麼嚴重,但也是處處護著自己的長子。
長子的腦袋極其好使,也是絕頂聰明,但就是體弱多病。
「前面人多,你別離我太遠。」季明愉一人背著兩人的書包,絲毫不覺吃力,還能叮嚀親哥別離她太遠。
「好。」
校門口,季行衍的助理在車旁等著接兩人下課。
上了車,季明慎問他:「我父親在家?」
助理一邊開車一邊回答:「嗯。夫人吃過藥後離不了人,先生不敢離開,一直守著。」
季明慎和季明愉沒有說話。
母親江玉窈平常看起來冷淡獨立,可其實她生病的時候特別黏人——這是其中之一外,還有就是聽說母親年輕時身體受到極大範圍的損傷,現在看起來雖與常人無異,但仍不太能用藥。
一般狀況不是太嚴重的話,都不會吃藥。而江玉窈也曉得這點,所以這幾年強身健體一直持續,基本上也很少生病,也因此每次生病的時候,就是季家的大事。
季明愉有些擔心:「已經反覆燒兩天了,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季明慎低眉,只說:「爸爸照顧媽媽多年,他有分寸的。」
季行衍的確是照顧江玉窈多年,等季明慎季明愉回到家時,江玉窈已經能下床了,只是仍有些懨懨的,戴著口罩窩在沙發上。
季明愉放下書包快步走到江玉窈身前。「媽媽,妳好些了嗎?」
江玉窈抬起手,摸了摸女兒的頭,聲音沙啞。「⋯⋯好多了。今天去學校還適應嗎?」看了眼女兒,她移眼去看女兒身後的兒子。
兒子朝她點頭,笑了笑。「一切都好。」
季明愉也回:「新同學都好,雖然我不在一班,可是我會護好哥哥的。」
江玉窈輕笑一聲,但因口罩之故顯得有些悶,可微彎的眼眉倒是不難看出她的好心情。「嗯。」
季行衍從廚房走來,手上端著剛煮好的粥,見孩子們回來了,讓他們先去吃飯。
季明慎拉著季明愉去餐廳吃飯。
季行衍則坐到江玉窈旁邊,湯匙攪拌碗中的粥,讓它熱氣更散些。
等到溫度差不多了,季行衍舉起湯匙要餵她,江玉窈從善如流,拉下口罩傾身嚥下那口粥。
但凡她有一點力氣都不會讓季行衍這樣照顧她。
季行衍見她能吃東西顯然鬆了口氣。「多吃幾口才會好得更快。」
江玉窈昂了聲,陸續吃了半碗才停。
「好了,你去吃吧。」她推了推他。這兩天基本都是他親自照料她,退燒藥沒吃前守了她一夜,吃了藥之後他又沒什麼休息,她很擔心他的身體。
季行衍應了,又叮嚀她閉眼休息一下,才走到餐廳去跟小孩一起吃飯。
江玉窈仍有些低燒,渾身又倦累,迷迷糊糊間睡了過去。
季行衍吃完飯走回客廳,就看見江玉窈睡著了,他沒叫醒她,打算把她抱回房間睡,季明愉探頭出來看了眼後,又回到廚房洗手檯跟哥哥一起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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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窈被放在床上的時候意識醒了些許,眼皮撩開一點,在季行衍要抽身時抓住他。
季行衍彎身吻了吻她額角。「我先去洗個澡,等等回來陪妳睡。」
江玉窈才鬆手。
等到季行衍掀開被子躺進來,江玉窈下意識整個人往他挪過去,他自然地張開懷抱,江玉窈毫不費力地就窩成了習慣的姿勢。
相擁而眠多年,彼此熟悉的與對方融為一體。
病毒雖然來勢洶洶,但江玉窈多年來強悍的體質也沒教她難受太久,第三天的時候,江玉窈就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病去如抽絲,四肢還有些軟,卻能行動自如。
早上季明慎和季明愉下樓時,江玉窈已經能自己吃早餐——素來冷豔的一個人,在虛弱的此刻褪去清冷,柔軟的不可思議。
尤其是她細慢地咀嚼口中食物的模樣。
季明慎:「早。」
季明愉:「媽媽早。」
江玉窈應了聲。
季行衍在廚房準備早餐,餐桌上只有江玉窈一個人,季明慎也沒坐下,走進廚房幫忙,季明愉則是拿起桌上盛滿溫牛奶的玻璃壺,一一把其他人的杯子倒滿。
季家裡面,只有江玉窈可以不用做家事。季明慎雖然身體不好,但是季行衍也沒不讓他做家事,這個家裡除了季行衍,廚藝最好的就是季明慎。
兩個小孩,都被季行衍訓練得獨立自主,甚至能在季行衍不在的時候幫他照顧江玉窈。
——明明是很強悍的一個女人,偏偏被季行衍寵得什麼都不能做。
江玉窈懷孕時的脆弱模樣已經深入季行衍骨髓,再加上生孩子的時候江玉窈情況凶險,手術差點只能留子不能留母——季行衍更是在心中下了決定,從今往後不管江玉窈要星星還是月亮,他不論如何都要給她掙來。
江玉窈是懂的,所以在季行衍的眼皮底下,也就乖巧的給他寵。但是出了季行衍眼皮外,該怎麼高傲狠絕的時候還是又A又剛。
季家兩個廚藝天花板出手,並不用很長時間,豐盛的早餐就出來了。
等到季行衍和季明慎落座,季明愉才動手用餐。
吃完早餐,季行衍載和江玉窈送兄妹倆去上學。
目送兩兄妹走進學校,消失在人群裡後,季行衍和江玉窈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的眼裡讀到了訊息。
江玉窈歪了歪頭,季行衍笑了聲說了句好。
江玉窈站在門口,等季行衍把車子停好的時候,慢慢的打量學校的外觀。
十幾年過去,它的外觀跟她印象中的模樣並未差多少,只是街邊的景色的確跟當年不太一樣。
「玉窈。」
季行衍頂著薄曦穿過馬路朝她而來。
驟然間時光錯亂,江玉窈有瞬間的恍惚。
她忽然想起她被司機載到學校的那天。
她孑然一身來到江家,一個人走到學校報到——直到一個少年問她,方不方便交換手機號碼。
那時候說不願意,是因為第一眼就明確知道,要是跟這個人繼續相處,必然會受他吸引。
卻不想那個人仍一步步朝她走來。
她問他是不是對她一見鐘情。
他說:我從不信這世界上有一見鍾情。
——是那一眼一瞬間的喜歡——足以鍾情。
季行衍說這句話的時候和場景,江玉窈至今仍記得十分清楚——那天他的眼光裡頭滿載星辰大海,眼底星光為她的倒影作底。
「怎麼了?」季行衍不明她突然溫柔下來的眼眉,卻跟著柔和了語調。
相伴十幾載,他對她的喜愛一如以往,甚至隨著時間發酵成更沉濃的愛意。
江玉窈笑著問他:「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見鍾情嗎?」
季行衍一愣,隨即笑了。「信。」
江玉窈挑眉,正想質問他的回答為什麼不一樣,他已經將江玉窈攬進懷裡,脣瓣壓上她的額頭,低喃道:「我從前不信這個世上有一見鍾情。」
「後來遇見妳,我才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像是從我心尖上長出來似的,只消那一眼,就讓我此生鍾情於她。」
然後,這輩子毫無原則的只想縱容她——從始至終。
江玉窈勾脣笑了,微踮起腳捧住他的臉,在他脣角親了一下。
「你也是。」
從見到的第一眼,就在我的心尖尖上發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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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江玉窈和季行衍在校門口親暱的舉動後來在學生間傳開。
忽然心有靈犀覺得是自家父母的季明慎和季明愉:「⋯⋯」
又一次刷新父母感情好的認知,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些心梗。
明明父母感情深厚是好事,但本以為只有在家才要被餵狗糧,沒想到來學校也要聽一次。
好像有點明白齊叔當年被屠狗的感受了。
《番外小劇場》
小劇場一:
江玉窈早上習慣沖個澡再出門,每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都會被季行衍撈到懷裡吹頭髮。
江玉窈沒推辭,反而挺享受的,趁季行衍給她吹頭髮的時候就把臉埋在他胸膛裡閉目養神。
後來還嫌站著累。
季行衍就把她抱到桌子上坐好,完美的高低差讓她能更好地把臉埋進季行衍的頸窩。
——幸福的早晨總是讓人分外有工作的動力。
小劇場二:
江玉窈休診的時候會跟季行衍一起上班。
一身休閒的黑色運動裝被她穿成帥氣隨性的時尚感,跟在季行衍身邊不發一語的時候,就像他的貼身保鑣。
偶爾他身邊有突發狀況的時候,不用季行衍的隨扈動手,鬧事的人三兩下就被她打趴在地。
一旁的隨扈比不上她的速度,只能默默地做善後的工作。
這個時候季總只能無奈而寵溺地看她。
江玉窈當下總是保證說下次再也不會了,然而下次還是舊事重演。
小劇場三:
季明愉從小擔任哥哥季明慎的保鑣,因為戰力過於凶悍,所以逼退一干追求者。
季明愉不以為意,依舊堅守要保護好哥哥的信念。
直到有一天班長在她眼前被別校的同學欺負。
季明愉清路障的時候順手救了班長,哥哥季明慎拍了拍班長身上被弄髒的衣服,兄妹兩人好事做到底送他回家,沒想到三人從此成了玩伴。
多年後某一天,季明愉被班長抵在牆邊告白。「阿愉,我喜歡妳,妳考慮一下我好不好?」
季明愉:「???」
不是,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說好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呢?
小劇場四:
就在季明愉被壁咚的時候,季明慎也在高中畢業的那天,被空手道黑帶壓在道場軟墊上一臉平靜。
然而他身上的女孩兒滿臉通紅,看著他磕磕巴巴說不完整一句話。
「阿、阿慎⋯⋯我、我現在已經很強了,可以保護你了⋯⋯你、你能不能喜歡我呀⋯⋯」
季明慎嘆氣。
這個姑娘是不是傻,難道他這幾年的疼愛是餵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