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想錄 父親教我唱歌

父親不但教我寫字，為我講故事，也會用客家話教我唱歌，其實他更像一個包班制的小學老師，什麼都來！因此，從「打倒列強」的革命歌曲到蘇東坡的「水調歌頭」….。

「打倒軍閥」是民國15年北伐時唱的軍歌，彼時，軍隊除了軍官，一般士兵素質都不高，識字不多，所以歌不能太長，旋律也要簡單，這首歌就是用童謠「兩隻老虎」的譜，改了其中詞，內容是「打倒列強，打倒列強，除軍閥，除軍閥，國民革命成功，國民革命成功，真歡喜，真歡喜！」，那時，軍閥背後各有列強靠山暗中支持，北洋的直系、奉系、皖系、，馮玉祥西北軍，背後都各有日本、英國、蘇聯列強在後面撐腰。至於「水調歌頭」詞太深了，只能記得「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但我印象最深刻，還是這首「無名歌」：

鎗在右肩刀在腰

軍書傳檄不崇朝

爺娘妻子走相送

笑把兵事行解嘲，

大意是大軍開動，軍容壯盛，軍情緊急，軍令直達，不能隔朝，親人相送，從容上陣，笑談間，且將從容起義的盛事來安慰自己。五歲童子，知音不識字，多年後讀到杜甫的「兵車行」

車轔轔，馬蕭蕭

行人弓箭各在腰，

爹娘妻子走相送，

塵埃不見咸陽橋…，

文字雖有一些雷同，但又不全像，一直到父親辭世，我忘了問其中不懂的字義，他也忘了解說，成了個懸案。

到了七，八十年代，網路發達以後，我偶然上網查一些台灣史料的時候，看見抗日先烈羅福星的絕命詩，這歌詞赫然在目，解開了我多年的迷團，心情非常激動，這段故事在台灣曾拍成「大湖英烈傳」電影。

羅福星是廣東焦嶺客家人，早年回內地參加同盟會329起義，事敗回台，後來辛亥武昌起義成功，民國於焉肇造，台灣民氣頗受鼓舞，反抗日本，獨立建國思想風起雲湧。后不幸革命團體屢受偵破，為日人所執，於一九一四年三月三日從容就義，曾在獄中寫下了這首「絕命詩」。

他成仁以後，事蹟傳回國內，在廣東一帶梅州客家各縣，將他的詩，譜成歌謠，傳唱不絕，父親是民前十年生的，那時應該是十四、五歲的青少年，所以熟悉此曲，得以教我習唱。

去年12月初，返鄉探望九旬舅父母，遊焦嶺，在著名數學家非爾茲獎邱成桐國際會議展覽廳，看到了羅福星烈士的就義時寫的絕命詩。

獨飄彩色漢旗黃

十萬橫磨劍吐光

齊唱從軍新樂府

戰雲開處陣堂堂

海外煙飛突一島

吾民今日賦同仇

犧牲血肉尋常事

莫怕輕生愛自由

鎗在右肩刀在腰

軍書傳檄不崇朝

爺娘妻子走相送

笑把兵事行解嘲

背鄉離井赴瀛山

掃空東庭指顧間

世界腥羶應滌淨

男兒不識大刀還

彈丸如雨砲如雷

喇叭聲聲戰鼓催

大好頭顱誰取去

何須馬革裏屍回

勇士飛揚唱大風

黔首皆悲我獨雄

三百萬民齊奮力

投鞭短吐氣如虹

青年尚武奮精神

睥睨東夷肯讓人

三島區區原弱小

莫怕日本大和魂

軍樂揚揚列隊過

天朗風清感慨多

男兒開口從軍樂

同唱台疆報國歌

東來客族據吾藩

驅逐夷蠻我國尊

白種更傳黃禍說

何難今日此爭存

詩中引用東漢馬援「男兒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的精神，也用漢高祖劉邦的「大風歌」來勉勵同胞，如能高聲朗讀吟唱此詩，令人血脈賁張，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