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
「怎麼了?你的行李準備好了嗎?明天就要出發了。」鏡鴉火沒好氣地問他的弟弟鏡鴉涼。
「哥哥,你覺得我該帶這藍玻璃鴨子還是這對兔子瓷偶?父親說我只能選一樣。」鏡鴉涼左手提著玻璃鴨子,右手抱著一對瓷偶,喋喋不休地詢問著。
鏡鴉火道:「涼,你此行去亥山是為了拜師學劍的,帶這一大堆不相干的東西做甚麼?」
鏡鴉涼扁起嘴,乖乖地把東西都放下:「學劍也可以適當地玩樂一下啊。」
鏡鴉火語氣嚴肅地說道:「你可別忘了,這次是你自己要求去亥山學習的,別帶著這種半吊子的心情去啊。」
「那是因為我身邊的朋友都去亥山取學,我可不能落在他們後面啊!要是他們回來後發現我連亥山都沒去過,肯定會笑我。」
鏡鴉火道:「涼,你這不是去玩耍的,是要去認真學習。」
「怎麼了?涼兒又頑皮了嗎?」門外傳來一把男子聲。
鏡鴉火立刻向門口鞠了個躬,一名中年男子跨門而來,鏡鴉涼跑向男子,一把抱住了他,叫了聲:「父親大人。」
鏡鴉一族中,除了嫡出,家中其他所有人都必須向家主行禮。雖然鏡鴉火年長於鏡鴉涼,但由於嫡庶之別,鏡鴉涼不需要向父親行禮,而鏡鴉火則須遵守這規矩。
他們的父親鏡鴉瑪朝鏡鴉火擺擺手,道:「火兒,我說過私下只有我們的時侯不用行禮也可。」
鏡鴉火依然恭敬地說:「父親大人,禮教可不能疏怠。」
鏡鴉瑪微笑著說:「呵呵,你們都是我的孩子,禮教不用守那麼嚴亦可。」
鏡鴉火堅持,依然低頭弓身道:「父親大人,嫡庶之別,禮教不能不守啊。」
鏡鴉瑪無奈地搖了搖頭,笑著說:「好吧,那就免禮吧。」
「涼兒,明天要早起,快把東西收拾好,該就寢了。」鏡鴉瑪溫柔地撫著鏡鴉涼的頭,然後轉向鏡鴉火叮囑道,「火兒,你也是。雖然你只是送涼兒到關口,但那段路途也要經過一番長途跋涉,還是早點去睡吧。」
二人齊聲應道:「知道了,父親大人。」
這晚,鏡鴉涼要鏡鴉火陪他一起睡。
夏夜蒼涼,房間內漆黑一片,靜謐無聲,只有遠處池塘裡隱約傳來的蛙叫蟲鳴。
「哥哥。」
「怎麼了?」
「為什麼你不去亥山取學?」
「又不是每個人都想離鄉背井到那麼遠的地方學沒用的東西。」
「可、可不是沒有用的......」
「你覺得有用就好。」
「......哥哥,涼兒走了之後你會想我嗎?」
「你又不是不再回來,明年就能見面了。」
「但我一定會很想你的,哥哥。」
「嗯,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翌日清早,兄弟二人帶著一隊家僕,乘著馬車浩浩蕩蕩地向名畈川的關口出發。
數日後,他們的車隊途經名畈川的畈宗城。城裡人潮洶湧,車水馬龍,像他們這種的大型馬車只能被困在擁擠的人群中,一路走走停停,以緩慢的速度前進。
被困在車上已久的鏡鴉涼悶得發慌,眼睛盯著車外的人群,忍不住嘆氣埋怨道:「已經快下午了,我們仍未能出到城。」
鏡鴉火沒好氣地說:「這就是我為什麼要你每天早起的原因,為的就是能在大清早出門避開人群。若不是你今天早上一直賴床,我們現在早就在城外了。」
鏡鴉涼似乎並沒有在聽,還突然把頭伸到了窗外,興奮地叫了起來:「哥哥!你猜我看見了誰?」
「誰?」
鏡鴉火沿著鏡鴉涼的指尖望去,在擠湧的人群後面看見了一名一身白衣的鏡鴉,背上還負了一把大劍。
「就是那個不守禮教的圓派鏡鴉木啊!」鏡鴉涼手舞足蹈地嚷著,像是發現了天下間最好玩的事。
鏡鴉火掐掐下巴,說道:「嗯,是戴著口罩沒錯,但你怎麼可以肯定那就是他?」
「我認得他那雙詭異的大眼睛。」
鏡鴉火笑說:「我看你是抵不過人家長得比你好看。」
鏡鴉涼不以為然,繼續興致勃勃地往外盯,甚至把半個身子都掛到了車外。還未等鏡鴉火把他抓回來,他便已經翻了半個身,倒栽進了人潮之中。
鏡鴉火驚慌地叫道:「涼,小心!」
鏡鴉涼心想要是繼續給堵在車裡,他就要發瘋了, 竟然能在這個時候逮到那無禮的鏡鴉木,怎能輕易再次放過教訓他的機會。
鏡鴉涼立定後,回頭對鏡鴉火說:「哥哥,我去打個招呼就回來!」
「涼,別去,快回來!」鏡鴉火在後頭喊也喊不住。
鏡鴉涼一臉興奮,拼命擠進人群,使盡吃奶的力氣硬是擠到了人潮的另一端。
「快!快去跟著他!」鏡鴉火急忙指示幾名僕人,讓他們緊隨其後追了上去。
「鏡鴉木!」
還隔著三五個人,鏡鴉涼就已經大聲喊了起來,但對方卻毫不理會。於是,他更加用力地擠推,終於勉強脫離了人潮,來到了那位白衣鏡鴉的身後。
他一隻手搭在那白衣鏡鴉的肩頭,態度囂張地喊道:「喂!鏡鴉木!」
蟻虎肩頭一顫,慢慢地轉過頭來,充滿戒備地盯著他看。
鏡鴉涼看見蟻虎那毫無生氣的眼睛,空洞的瞳仁中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相較上次見面時散發著更強烈的距離感,不禁叫道:「你、你這傢伙的眼神怎麼怪怪的?」
蟻虎冷冷吐出一句:「別煩我。」
鏡鴉涼哼的一聲,死不認輸地說:「你還是一貫的無禮啊。」
此時他看見蟻虎身後背著的紫劍,說道:「這劍那麼大一把,看來不是你的吧?這是大人用的劍,小孩就要用適合小孩的劍,別硬逞強用大人的啊。」見蟻虎不理睬他,繼續喋喋不休地說個起勁:「你那人類跟班呢?怎麼沒有跟在主人身邊服侍著?」
「木桃死了,這劍是他的。」
蟻虎冷不防地吐出這句話,鏡鴉涼被嚇了一跳,登時收起了嬉皮笑臉。
蟻虎又說:「而且木桃是我的師父,不是我的跟班。」
鏡鴉涼搔搔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些甚麼才好:「原、原來如此......也、也難怪你背著這把劍......」又問蟻虎:「你的師父死了,那你還要繼續學劍嗎?我正要去亥山拜師,你呢?」
蟻虎問:「你也要去亥山?」
「也?你也是嗎?」鏡鴉涼拍掌叫好:「那我們可以一起上路啦!你的旅團在哪裡?」
「我只有自己一個。」
鏡鴉涼又是一怔,原本想問為什麼他的家人會讓小孩子孤身上路?這去亥山之路可是長途漫漫啊。但隨即想起圓派的人行事作風一向古怪又不按牌理出牌,也就不再多問,說道:「那你要不要坐我的車一起去?我們可以作個伴。」
本想拒絕的蟻虎考慮了一下,心想反正目的地都是亥山,有馬車能更快到達。而且眼前的這個傢伙看起來傻頭傻腦,就算自己露出破綻殺了他也無妨,便答應與之同行。
「我的旅團就在對面。」鏡鴉涼領著蟻虎再次擠回人群。那幾個來尋他的家僕緊緊圍著他,吃力地往馬車那邊推擠而去。
好不容易終於回到馬車旁,鏡鴉涼回頭一看,蟻虎卻不見了。正當他四處張望時,蟻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喂!我在這裡。」
鏡鴉涼頂著刺眼的烈日往上看,發現蟻虎竟然蹲在了他們的馬車頂上。
「你、你是怎樣上去的?」鏡鴉涼驚訝地問道。
「涼,下次再這樣我就丟下你不管了!」鏡鴉火氣沖沖地從車內探頭出來,見鏡鴉涼滿臉驚訝地盯著上方,也不禁抬頭一瞧。看到蟻虎後,他露出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輕輕「喔」了一聲,然後說道:「原來你把客人帶過來了。」
各人在馬車裡安坐好後,經過一番寒暄問候,鏡鴉火轉過頭來和他的弟弟說:「你不是去找他麻煩的嗎?怎麼反而變成了邀他作旅伴一起去亥山了?」
鏡鴉涼連忙把鏡鴉火拉到一邊,低聲說道:「他的教劍師父死了,怪可憐的,你就別再刁難他了。」
鏡鴉火哭笑不得地回道:「你才是那個一直刁難他的人吧。而且我不是說過,別跟圓派的人扯上關係嗎?他們很危險的。」
「這我都知道,但哥哥,你所說的那些關於圓派的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可能他們現在都變好了呢?而且他的師父死了,不是很可憐嗎?他原本要獨自上路呢。」
鏡鴉火聽後沉吟半晌,心中思索:「自從我們與奇種開戰後,去亥山的路途已不如以往那般平靜。他的父母竟然讓他獨自上路,身邊連一名保鏢和僕人都沒有……」
思考了一番後,他終於道:「好吧,就看在同為鏡鴉的份上,族人有危難我們也不應袖手旁觀。我把你送至關口後就要回去了,之後你身旁有個伴也是好的。」
鏡鴉涼開心地擁著鏡鴉火,笑著說:「太好了!謝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