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夜晚的風聲總是透著一絲寒意,尤其是在入秋的季節。木屋內,阿嫻和元兒坐在桌邊,簡單的燈火微微搖曳。元兒咬著一塊粗糧餅,吃得滿臉滿嘴都是碎屑。阿嫻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出聲。
「元兒,你幾歲了?」阿嫻問,邊給自己盛了一碗熱湯。
元兒抬起頭,想了一會兒,用手指比劃著:「二……二十?」
阿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都這麼大了,吃飯還像小孩子。」
元兒嘿嘿一笑,將手中的餅往嘴裡塞,含糊地說:「阿嫻……煮的,好吃!」
阿嫻低頭喝了一口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這樣的日子平淡無奇,卻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某日,阿嫻下山換取物資時,村門附近的大樹下三三兩兩的村民們正在聊著天。
「村口的富戶家最近是不是又開始怪怪的了?」
「誰知道呢,天天夜裡吵吵嚷嚷的,好像看見什麼鬼影似的。」
「哈!他家哪時不怪,也就是多了那幾串臭錢,就個個囂張滋事。」
「哎呀,別亂說話!我家養的雞鴨還等著讓他收進城裡賣呢,你可別靠我太近。」
「話說回來,還記得幾年前他家老三發生的慘案嗎?」
「記得啊,活挺挺的猝死在路上啊,怎可能不記得。」
「據說他家的大兒子最近也經常失蹤啊!」
「哎,造孽阿。吃食一頓沒一頓的,還得幹奴僕的粗重工作,他不自己出去找點吃的難不成餓死嘛!」
「男人啊,當初娶的時候說的多好聽,結果還不是任由人欺負,倒不如當初就掐死在襁褓裡隨他娘去,黃泉路上還有個照應。」
「呸呸呸!你這老婆娘說這什麼話,咒人早死嘛。」
「我說的可是實在話!」
……
這些話語像風一般飄進阿嫻耳裡,她雖不在意村民的閒話,但「富戶」、「大兒子」這些字眼讓她不由得關注。
富戶年輕時的驕橫跋扈,早已成為村裡無人不知的話題。富戶家底豐厚,他手下有一支強大的獵人隊伍,幾乎壟斷了村中所有與山林相關的生意,無論是木材、藥草還是獵物,都是他從這座山中攫取的資源,來謀取更多利益。雖然村裡人對他的行為頗有微詞,但沒人敢真正抗議。
這一天,富戶領著手下的獵人們,再次深入山林,為的是捕捉據說出沒於密林深處的珍稀白狐。傳言這隻白狐的皮毛雪白如銀,能賣出高價,富戶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下令他的獵人們開始搜捕。
「大家加把勁兒!找到那隻狐狸的,賞銀百兩!」富戶高聲喊著,神情得意洋洋。看著一個個忠心耿耿的獵人圍在他身邊,他嘴角勾起冷笑,眼裡滿是驕傲和不屑。
「少爺,這片林子裡的樹看著有些古怪,聽說……聽說山裡有靈怪守護著這些樹木……」一位年長的獵人小聲提醒。
富戶聞言,不屑地揮了揮手,語氣中滿是不耐:「放屁!什麼靈怪?這片山林都是我的!不過是些被嚇破膽的人罷了。」
那獵人不敢再言語,只得點頭稱是。
富戶的隊伍在林間快速移動,粗壯的手臂隨意地劈砍開道路上茂密的樹木。隨著隊伍的推進,林間小動物驚慌逃竄,樹枝和花草在刀劍下無情折斷,地面佈滿了倒下的植物和潰散的動物骨骸。富戶看著這一切,非但毫無愧疚,反而笑得更加猖狂。
「這地方早該清理清理了,什麼靈怪不靈怪,不過是愚民的妄想罷了。」他冷哼一聲,朝著林中吐了口唾沫,隨後回頭朝獵人們揮了揮手,「繼續找,誰找到那白狐,我重重有賞!」
獵人們分散在密林中,小心翼翼地搜尋著。過了一會兒,隊伍中的一名年輕獵人突然發現前方的灌木中躲著一個蜷縮的人影,他不禁驚呼:「少爺,那裡有人!」
富戶聞言,挑了挑眉,快步走了過去。
只見灌木叢中,一個滿身是血的村民躺在地上,身體抽搐著,眼中滿是驚恐,似乎剛經歷過某種可怕的事情。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富戶後,伸出顫抖的手,微弱地說:「求……求求你……救我……」
富戶一臉嫌棄地退後一步,皺著眉頭打量著這位村民,冷笑道:「看你這副狼狽樣子,活像隻被踩爛的爛泥。」
村民費力地喘息著,低聲哀求:「我……我在林裡……碰見……怪物,它……它會吸走我的魂魄……快救我……」
富戶滿臉不屑地嗤笑:「什麼怪物不怪物,說到底還不是你自己倒霉?早告訴過你們,這山林是我的地盤,隨便進來,活該受罪。」
就在這時,一股陰冷的氣息突然從林間湧來,隨即,一個身形佝僂、雙目深陷露出幽光的怪異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渾身散發著陰森的黑氣,由黑霧和看似濃稠墨汁構成的——靈怪。
它目光冰冷地盯著富戶,低語著,聲音如枯葉摩擦般沙啞:「他擅闖山林,毀壞自然,他的魂魄屬於我。」
富戶直視靈怪,眼中沒有任何懼意,反倒露出一抹不屑的嗤笑。他轉頭對獵人們大喊:「把這個怪物趕走!這是我們的山林,誰准它在這妨礙我們賺大錢!」
獵人們對靈怪心生恐懼,但在富戶的錢財引誘下,又紛紛拿起武器,試圖驅趕它。
靈怪閃躲著他們的攻擊,不斷後退,體內的怨恨逐漸高升,它隨手一揮,便將幾名靠近它的獵人擊倒在地。
這下子,獵人們真的感到害怕:「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們慌亂地退後,眼中滿是驚恐。
而富戶卻滿不在乎,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眼中帶著一絲不耐:「一群沒用的蠢貨,連個怪物都怕?這就是你們的本事?」
這批獵人可是他高價請來捉捕珍稀白狐的,結果他看見什麼?一群飯桶!
說完,他走到那位奄奄一息的村民身邊,用腳踢了踢對方:「既然你敢闖進來,為什麼不死在這兒算了?求我幹什麼?」
村民眼中滿是絕望,顫抖著再次哀求:「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我下山……」
富戶不耐煩地搖了搖頭,冷笑道:「你這樣下山,活著也是浪費糧食。既然這怪物要你的命,倒不如就成全它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帶著侍衛轉身離開,隨後獵人們也連忙逃離現場,任憑村民無助地哭喊,消失在靈怪的黑霧中。富戶回到山道不受影響的揚起手來,高聲指揮:「走,繼續找白狐,別耽誤了我的時間!」
靈怪目睹這一幕,心中怨恨不由得愈加強烈。它並無人類的記憶和情感,但富戶那冷酷無情的態度卻讓它體內怨氣不停翻滾。模糊的記憶中,彷彿有一個人曾經也被如此冷漠地對待,身在火海中徒勞地呼救。
富戶的聲音、表情、甚至不屑的目光,都喚起了靈怪那段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悲痛。靈怪渾身怨氣大盛,雙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它在心中暗自發誓,要讓這個人和他的家族,永世不得安寧。
自那天起,靈怪便開始針對富戶展開了漫長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