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怪開始對富戶展開報復,它盤踞於山林的陰影中,日夜觀察著富戶一家,怨氣如潮水般湧動,漸漸侵入富戶的生活。靈怪雖沒有完整的記憶,但它對富戶的冷漠與不屑印象深刻,這種怨恨成為它報復的根源。
原配夫人是村中公認的美人,溫柔端莊,性情敦厚。她是富戶少有的柔軟之處,讓這個目中無人的男人放下了些許銳氣。當她懷上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時,富戶甚至因此高興了好幾天,特意請來村裡最好的廚子,做了一場盛大的宴席。她的善良與氣質觸動了靈怪模糊的記憶,讓它隱隱想起自己已故的愛人。但這份相似並未讓靈怪收手,反而激發了它更深的怨恨。
當它注意到原配夫人懷有身孕後,靈怪便將怨氣鎖定在她身上。
每個夜晚,靈怪都會徘徊在富戶宅邸周圍,趁著原配夫人熟睡之際,怨氣便悄悄圍繞起她,伴隨著呼吸滲入體內侵蝕著她的健康。剛懷孕時,容光煥發的模樣隨著時間推移變成蒼白蠟黃,精神也越漸疲憊。
富戶找過無數大夫看診,熬過無數帖補藥,大腹便便的原配夫人依然沒有起色,偏偏每個大夫又都說她身體強壯、胎兒安穩,讓她更不好說出自己近期常作的詭異夢境。
夢中模模糊糊的她總聽見有人低聲呼喚著,又似乎有人正在看著她,但她使終睜不開雙眼。每當好不容易醒來時都伴隨胸口悶痛,像被什麼東西壓住許久似的
她不知道這是長期被怨念侵蝕身子的症狀,看似脈象正常實者虧空虛弱,而原本應該健康成長的胎兒,也在怨氣滋養下,逐漸變得孱弱。
孩子的誕生本應是富戶夫婦最幸福的時刻,然而那一天,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陰雲密佈,風聲呼嘯,雷聲大作。富戶被困在山中多時,夫人經歷了漫長而痛苦的分娩過程,她渾身虛弱,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終於等到富戶從山林中歸來。心急如焚的富戶衝進了房間,房中一片慌亂,接生婆的臉色蒼白,兩名丫鬟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床上的夫人臉色蒼白,額頭滿是冷汗,呼吸微弱。她的手輕輕抓著被角,見丈夫靠近,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一絲微笑:「相公……你來了……」
「我來了,我來了!」富戶的聲音罕見地顫抖,他握住夫人的手,眼神中充滿了懇求,「夫人,你撐住,我已經找人去請最好的大夫了,別怕!」
夫人微微搖頭,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但一口氣提不上來。接生婆在一旁顫聲道:「老爺……如果要保住孩子……夫人她……」
「住嘴!」富戶轉頭怒吼,眼中燃著怒火,「誰要保孩子?我要的是我夫人活下來!」
然而,夫人的狀態越來越糟糕。她搖了搖頭,手指輕輕抓住丈夫的衣袖,語氣虛弱:「相公……保下孩子……」話音未落,一聲撕裂般大叫,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手無力地垂下。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床上的人徹底安靜了下來。
悲痛欲絕的富戶抱著夫人的遺體久久無法釋懷,他的憤怒與哀傷在嬰兒的啼哭聲中被不斷放大。當接生婆將孩子抱到他面前時,他的目光冰冷,甚至不願看一眼。
「老爺,這是您和夫人的孩子……」接生婆小心翼翼地說。
富戶轉頭冷冷地掃了嬰兒一眼,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排斥感。他抓住接生婆的手,厲聲問:「夫人為什麼會死?」
「老爺……夫人是……是因為胎位不正,出血過多……」接生婆顫聲回答。
「胡說八道!」富戶憤怒地吼道,「是這個孽種害死了她!」
嬰兒的哭聲越發響亮,富戶越聽越煩躁。他一腳踢翻身邊的椅子,聲音震得整個屋子都在顫抖:「把這個孽種隨便養著,不許再讓我見到他!」轉身大步走出房間。
富戶的痛苦並未持續太久,日子還是得過下去,他很快便將注意力轉向了家族的未來。他需要一個健康的繼承人來傳承家業,而元兒這個「不祥的孽種」顯然不可能承擔起這個責任。於是,在原配過世不到半年後,富戶迎娶了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為續弦。
元兒成了富戶家中最不受待見的存在。他的繼母視他為眼中釘,而他的父親則對他不聞不問,從未給過他任何關愛。
「這個傻子還能幹什麼?掃地都掃不乾淨!」繼母冷笑著,狠狠地將一盆冷水潑在元兒腳下。元兒低著頭,默默地拿起抹布擦地,像是沒有聽見任何罵聲。
靈怪在黑暗中冷眼旁觀著這一切,怨念越來越深。它從未停止對富戶的報復,無論是原配夫人的死亡,還是元兒的不幸,都是它復仇計劃的一部分。它的目光始終緊緊鎖定著那個男人,等待著下一次出手的機會。
富戶和新妻子婚後不久,兩人之間的裂痕就開始逐漸顯露出來。續弦年輕貌美,出身於鎮中一大戶人家,自然希望自己進門後能受到萬般寵愛,但富戶卻因摯愛的妻子之死而陰鬱暴躁。無論新妻如何討好,總無法讓他真正滿意。
她原以為嫁給富戶可以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然而這男人卻使終緬懷著故人,娶她不過是為了子嗣,根本無心待她,可是她能怎麼辦?嫁出去的女兒像潑出去的水,為了在富戶家站得住腳,明知道男人無情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這份怨恨在怨念的助長下,日益深重,續弦將心中的不滿發洩在了去世女人的兒子身上。而她也不負期望的接連生下三男一女,用孩兒穩住了男人的目光。
一切看似美滿,但有怨念寄生在此便永遠不可能安康,三名孩童被視為家業的繼承人,得到了極好的教育與照顧。他們從小便生活在父母的虛心假意之中,竟也逐漸學會將怨恨、嫉妒隱藏於心。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幾年靈怪開始加強對富戶和續弦的怨氣,每當夜深人靜時,它便變化成原配夫人的模樣,徘徊於富戶的房間之外,時而在窗邊凝視,時而發出輕輕的呼喚,讓富戶的心神逐漸成迷在其中。
「是妳嗎……?我很想妳,妳不在我的內心苦啊。」富戶半夜驚醒,睜開眼睛忽見一道倩影飄過房門,他連忙下床追了上去。
就當他追過轉角,倩影消失不見,他疑惑地左右張望。就在他回頭時身前正是那道倩影的主人。她面帶淚光的凝望著富戶,用輕柔又婉轉的嗓音訴說著自己對他的不捨。
富戶情不自禁地擁抱起她,一手握著她的纖腰一手拍撫著她的後背,不斷地小聲安慰。隨著黎明將至,她忽悠著富戶回房免得太過勞累,二人依依不捨的在富戶房門口不停拉扯。
「妳要去哪?」
「我去客房,這裡不是我該來的。」
「這是主房,妳為何不該來,這本來就是妳的房間!」
「可是這裡已經有新的女主人。」
「她算什麼,跟妳比起來她什麼都不是。」
富戶慌亂地請求她為了自己留下,她並沒多作回應,只靜靜地注視著他,不發一語,雙手撫摸著他的臉頰,閉上雙眼緩緩前傾,以唇輕觸對方的唇。面對心愛女人的邀約,富戶當然毫不客氣的向前摘取。
正當富戶閉眼陶醉於二人的相吻時,她睜開了那雙毫無眼白,只有滿滿幽暗泛光的黑瞳,冰冷的注視著眼前愚蠢的人。頃刻間富戶閉著眼的身軀挺直僵硬,隨著她的意念像個傀儡般走進房門躺上了床。
富戶詭譎的行為不久便被續弦發覺,她著急得請來道士作法驅邪,卻一點用都沒有,反而讓二人互相指責和爭吵。子女們也在日日夜夜的怨氣浸泡下變得猜忌、提防,彼此間不再信任,這個家分崩離析。
靈怪冷眼看著,心中充滿了滿足的惡意。它讓富戶一家在怨念中自我吞噬,互相傷害。只是有一個例外,那個被排除在外的小傻子。
家中的僕人、兄弟姐妹將他視為不祥之人,雖生於富戶家,卻像個外人一般,無人疼愛,常常受到僕人們的捉弄,日子過得十分淒苦。他受盡欺辱,卻從不怨恨任何人,心中始終保有一絲善意。每當他被責罵或捉弄,總是默默忍受,從不頂嘴或抱怨。
靈怪對元兒的天真感到不屑,它認為這個「意外」根本不應該存在,更不應該擁有對別人的善意。於是它時常在元兒耳邊低語,試圖喚起他的怨恨,然而元兒的心靈純淨,對怨氣毫無反應。
元兒唯一的庇護所,就是山中的阿嫻。與家族的冷漠和欺辱不同,阿嫻對他雖然時而刻薄時而關懷,卻是真真實實的為元兒著想,他在木屋裡找到了真正的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