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茜｜林理】失而·復得2.0

要有多大的不幸前女友的帳號才會被詐騙盜走來欺騙自己？又要有多大的幸運詐騙成了紅娘，再一次將兩個人的緣分串起。

小林由依是凡人，渡邉理佐也是凡人。她們都知道她們的戀愛不可能談得跟菅井友香跟守屋茜一樣轟轟烈烈。

平凡地相識、平凡地相愛，然後再平凡地分開——

*

「啊後來呢？有抓到人嗎？」守屋被騙的事沒有傳很開，但渡邉作為菅井的親信，看著自己的上司接了通電話就衝出辦公室，也很難不知道。

「嗯，但還是給了她十萬圓當謝禮，雖然她好像一頭霧水就是了。」菅井一面收著公事包一面說道。

真好啊⋯⋯渡邉忍不住想。

菅井的感情狀況，即使她不多說，從她的工作狀況也能很明顯的看出來。舉例來說，在她跟守屋分開的那半年，獨自留下來加班就是家常便飯，而復合之後再無加班二字又是另一回事。

「我如果是詐騙一定想說哪來的神經病。」

「但理佐不可以跟茜說喔，她還是很氣，所以我沒跟她說。」菅井用食指抵著自己的嘴，有些俏皮的眨了單眼，然後再用飛速離開辦公室。

單身到底得罪誰了。

*

再一次跟理佐見面，是在一個不大不小的飯局。

守屋復合的事情在公司不是秘密，畢竟菅井每天都準時開著她的愛車出現在公司門口。

偶爾長濱會問她們下班之後要去哪裡恩愛，守屋一直都是坦坦蕩蕩，不管是分手還是熱戀都沒打算藏。

小林不會忘記，那天守屋說下班後要跟菅井去某家從半年前就想去的餐廳，結果在上班時間一向寡言的渡辺聽到就嚷嚷著想跟，於是長濱也跟上，自己也就莫名地加入了。

「那要問渡邉さん嗎？」守屋刻意走到小林身側，用著只有彼此聽得到的音量問道。

「沒關係。」她跟守屋不一樣，除了守屋跟菅井，沒有人知道她跟渡邉有過一段情。

她們從來不會大大方方地站在一起，開始時風平浪靜，結束時也風平浪靜，只有他人看不到的內心世界在驚濤駭浪。

「沒關係就是不介意見面囉？」

「哪邊都沒關係。」她受夠了在渡邉面前擔任主動方，受夠了猜忌受夠了可有可無。

「那我就讓友香問渡邉さん要不要來喔？畢竟我們這麼多人我怕友香不自在。」守屋直歸直，在對應周遭的人時倒是有著過於心細的貼心。

如果讓你做選擇，你會來見我嗎？理佐。

*

「友香，你其實可以不用每天來接我的。」守屋坐上副駕駛座，看著菅井的側臉說道。

「欸？可是我想來接茜啊⋯⋯還是我讓茜不舒服了？」菅井皺起八字眉，仔細想想自己除了上班時間基本上都跟守屋黏在一起，也就是守屋的時間可以說是完全被自己給綁死了。

幾乎是在意識到問題所在的瞬間，淚腺就無法控制地開始全速運轉。

錯的是自己，沒有資格哭的。

她拚了命忍，接過只是顫抖著嘴唇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再一次分開是最大的夢魘，菅井友香這輩子唯一不想再經歷一次的事。

「欸？等、等等，友香？欸？」

「抱、抱歉，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眼淚像關不住的水龍頭一樣傾瀉而下，菅井胡亂地抹著，好像這樣就是停下失控的情緒。

「友香！」守屋抱住她，緊緊抱住她。

「我沒有不舒服，真的。友香這麼重視我我很開心，我只是不想要你太累。」拇指腹撫過眼下的青黑，然後銜住她的唇，像是在傳達自己的真切，有些用力地在吸吮中啃舐，一直到菅井發出了吃痛的悶哼。

不想再一次歷經分離的從來都不只是菅井。

「茜⋯⋯」菅井哭得更兇了，可是帶著笑容。表情衝突到很扭曲，扭曲到很奇怪，可是在守屋眼裡這樣的菅井就是醜萌醜萌的——而且是只有她知道的菅井。

「我們去散步好不好？順便吃晚餐，然後再一起回家。」她握著女朋友的手，握著那雙繞了一大圈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身邊的手。

「嗯。」

「再抱一下？」

「再十分鐘，不要，半小時、一個小時好了。」菅井伸著手等著守屋投懷送抱。

*

在守屋牽著菅井走進餐廳時，小林還是不自覺屏住了氣，一直到看見渡邉的身影畏畏縮縮地跟在她們後面。

不過畏畏縮縮肯定只有自己這樣覺得吧？

大概是考慮到了自己，從座位安排上就看到了守屋的細心。

包廂的六人長桌位，守屋坐在最方便移動的外側角落，渡辺則是被排在內側最裡面，旁邊挨著長濱，自己也就理所當然地跟著坐下。既然自己佔據了守屋的對面，菅井作為戀人自然會坐在守屋身側，而跟著菅井來的那個人，自然也會坐在菅井身旁——也就是離自己最遠的那個位置。

不過這樣也好，不然某人整頓飯應該都抬不起頭吧。

兩個人本來就都不是話多的人，就算整場下來一句話都沒說也不會有人起疑，更何況就只是坐在斜對角，同事的戀人的下屬，這樣遙遠的關係，又有什麼好說的？

反正根本看不出來她們交往過。

渡邉看起來沒什麼變，就連頭髮的長度都維持著分手那時的長度，吃飯的時候很安靜，彷彿就只是陪上司參加應酬，禮貌地用著餐、適時地點著頭應著聲，然後在飯局接近尾聲的時候，接過菅井的卡拿著帳單去結帳。

就是在上班該有的樣子，豪不拖泥帶水，沒有一絲猶豫，所有的動作全都精準到位，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像是多看自己一眼，或是再多勇敢一點。

*

守屋在發現自己受騙之後就一直很挫折，即使錢已經討回來、犯人也已經收到應有的制裁。

「但如果沒這件事，茜跟菅井さん也沒有機會重修舊好吧？」

「嗯⋯⋯雖然這次是誤打誤撞，但如果友香主動聯絡我的話，大概還是會復合吧。」

「菅井さん會主動嗎？」渡邉的話，不會吧。

「誰知道。」守屋扁嘴，聳了聳肩，沒有發生的事她也不知道。

不過既然命運再一次讓她們牽上手，她們就再也不願鬆手了。

「冒昧問一下，菅井さん會吃醋嗎？」

「會啊。」

「那個菅井さん也會啊⋯⋯」

「她可是超級大醋桶。」

小林跟渡邉破局的理由守屋也聽過，雖然小林沒有聲嘶力竭更沒有哭得撕心裂肺，僅僅是面無表情地陳述著已經發生過的事實。

「友香第一次吃醋的時候都在生悶氣，還躲我！」

「欸？」

「那時候也有吵架，我不喜歡她繞圈子，但偏偏她就最喜歡迂迂迴迴的。」

「結果呢？」

「後來友香有變得直接一點了，畢竟就算她一個人吃悶醋不告訴我我也不會知道。」

吵架啊⋯⋯

偶爾小林會很羨慕守屋的直腸子，如果什麼事都能攤開來說，也不會積了一堆不滿最後不歡而散吧。

「大吵一架蠻有用的，供參。」

「現在沒有對象可以吵啦。」

「沒有嗎？」不過偶爾，守屋的直腸子也讓她很難招架就是了。

「好，有，但沒有聯絡。」

「那天見面之後什麼都沒有啊？」

「沒有。」

就像她提分手的那天一樣，渡邉什麼都沒有表示，只是在送她回家之後默默離去。

*

「友香。」

「嗯？」

「今天跟由依聊天。」她靠在菅井身上，小林問的問題在她心中縈繞不去，她也就沒了做飯的興致，但也不想在外頭多待。索性讓菅井訂外送。

「怎麼了嗎？」很快就意識到守屋的情緒不對，她連忙把人抱進懷裡。

復合之後的患得患失是兩個人的通病。

「如果，沒有那則訊息的話，我們還會像現在這樣嗎？」

「如果我繼續等，友香會主動聯絡我嗎？」

偶爾守屋會覺得菅井跟渡邉很像，該說不愧是在同一間辦公室裡待了很久的人嗎？菅井跟渡邉在戀愛上的樣子有時候真的很像。

特別是什麼都不說這點。

「會啊。」

「欸？」

「受不了沒有茜的日子是遲早的。」

「說實話，我是有一點不甘心的。」她捧著守屋的臉，果不其然看到守屋眼眶有些泛紅。

「我應該要靠自己的努力回到茜身邊的，這樣反而有一種被截胡的感覺？雖然結果讓我可以再一次擁有愛茜的機會，但還是會不甘心。」

不安全感是兩個人共有的，但歪打正著的結果也是兩個人共享的。

「怎麼感覺你變得很會講話啊。」守屋哭笑道。

「再不好好說話茜又不要我了怎麼辦。」

「再來追我？」

「也只能追你到天涯海角了。」菅井吻過守屋最近長到及肩的髮，守屋大抵對菅井的回答很是滿意，心頭的不安也去了大半，順應地交付出自己的玉手。

手腕、手背、手臂，接著側頸然後是平躺在沙發上的唇。

沒有人有餘力在意外送跳著啟程的通知。

*

【在忙嗎？】23:30

膽小鬼，渡邉理佐就是膽小鬼。

小林看著那個被自己盯了一整年的頭貼跳出通知之後，反而有些不屑。

自己都知道守屋跟菅井是怎麼復合的了，每天泡在菅井辦公室的渡邉怎麼可能不知道？

再者，要她相信那個連再一次見面都無動於衷的渡邉會突然開竅來聯絡自己，還不如相信是真的詐騙可信度還比較高。

她把手機丟到了沙發的另一角，恰巧是以前渡邉來留宿時最常待的位置。

渡邉會留好退路，就像傳一則「在忙嗎？」只要風頭不對就可以立刻甩鍋說帳號被盜用。

她的逃離技巧小林看多了，小林早就看透了。

賭氣地去冰箱開了罐啤酒，灌了半瓶之後還是再一次撿起手機，果然像極了一個月前菅井被盜帳號那樣，沒有任何下文。

【？】23:32

反正接下來肯定是借我十萬之類的吧。

索性打開電視，隨意點開了一部積累著的連續劇錄播。自從一個人的時間變多了之後，看完所有當季電視劇就不再是夢想，然後也就不會再在硬碟因為積了太多影集沒有刪時，想到總有一個人喜歡碎念自己錄那麼多看不完的劇集到底要幹嘛。

電視劇繼續演著，但她完全看不進去。

這部守屋之前有推薦過，但她不記得守屋推薦的點，只記得守屋說一起看的菅井也跟著看哭了。

然後她想到渡邉，以前渡邉也會在自己看劇的時候湊到自己身側抱著自己，偶爾她會因為無聊而跟著看，也有很偶爾的時候會因為劇情而默默流淚。

電視劇還沒演過半，桌上的啤酒已經空了兩瓶，意識到思緒已經被某個人佔據，她也就乾脆地放棄了掙扎。

再一次拿起手機，打算乾脆地配合演出一場識破詐騙的戲碼。

反正傳來的肯定是十萬圓。

她太了解渡邉的迂迴了，也受夠渡邉的迂迴了。

【方便見面嗎？】23:40

【如果由依還住在原本的地方的話，我在妳家樓下等妳。】23:40

眼皮快速眨動，大概是酒精有些脹腦於是她又摁熄了螢幕然後再一次點開，發現日期已經換到了下一天。

然後再一次點開instagram ，確定字裡行間都沒有預想中的十萬圓，甚至連個數字都沒有。

她連忙拉開窗簾，路燈下真的有個熟悉的身影。

膽小鬼不膽小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再一次串起命運的紅線了？

*

「⋯⋯好久不見？」渡邉穿得很單薄，明明是已經接近新年的嚴冬。

「你是白癡嗎！是不會直接打電話給我嗎！現在幾點了！而且上個月才剛見過吧！」聽到前女友的聲音之後，重逢的喜悅並沒有出現，反而點燃了被抑制了整整一年的怒火。

「抱歉。」

「唉⋯⋯為什麼突然過來？」小林忍不住嘆氣，上次聚餐跟渡邉離得很遠，她終於有機會好好端詳這個人。

樣子沒什麼變，近看還是沒什麼變，倒是看起來真的很冷。

畢竟自己讓她等了很久，然後照渡邉的個性，大概已經在樓下站了好一陣子才傳了訊息過來。

「大概是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是被命運眷顧的人吧。」供三小，又在繞什麼圈子？

「就這樣？沒有其他的話要講？」

「有是有⋯⋯」

「那上來吧。」她握住渡邉的手腕，背過身子拉著渡邉走進大樓。

除了正門跟電梯是用磁扣，家裡的門鎖還是密碼解鎖。

還是渡邉刻在腦子裡的那組密碼。

「你喝酒？」誒餓

「不能嗎？」你現在有資格管我嗎？

「沒有不能。」渡邉收著桌上的空瓶，熟門熟路地開始整理。

好像她根本就住在這個屋簷下。

「渡邉理佐。」

「怎麼了？」

「我討厭你這樣迂迂迴迴的。」又一次地嘆氣，還加上快要翻到後腦勺的白眼。

「我知道。」她一面踩著空罐一面答道。

「所以你為什麼過來，為什麼大半夜地跑過來。」嘆氣、白眼，然後再加上快被氣哭的水汪汪的大眼。

守屋說得對，她真的需要大吵一架。

「就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是被命運眷顧的人。」渡邉停在廚房，沒有回頭，當然有沒有看到幾乎氣到炸毛的小林。

「友香跟守屋不是復合了嗎。」

「看著她們我每天都在想，到底要多幸運詐騙才會變月老？」

「那我可以等到有人來幫我串起跟由依的聯繫嗎？」

如果說菅井友香跟守屋茜是命運的一對，那自己跟小林由依大概就是被命運拋棄的那對。

一段感情結束之後就彷彿不曾存在過，菅井跟守屋的感情狀態都會反映在工作上，但她跟小林都不是那種透過工作麻痺自己的人，所以除去工作的時間就是私人時間，朋友本來就不多，所以分了沒分，在世界眼裡大概沒有什麼分別。

「我確實想過，如果佯裝帳號被盜的話，是不是就能得到由依的關心了。」

「但由依的話肯定一眼就看出來是演的吧。」渡邉的背影在顫抖，說起來廚房的背架上還放著當年一起買的對杯。

應該說，所有跟渡邉一起的東西，她都沒有丟。

「膽小鬼勇敢一次了。」渡邉在轉身之前先抹了下眼睛，小林沒有看漏。

「可以再給她一次機會嗎？」

*

「感覺由依跟之前的氛圍不太一樣。」守屋吃著跟菅井相同的手作便當，看著小林仍然啃著麵包。

「茜下班有空嗎？請你吃飯。」

「有是有，只是我要跟友香說一下，這樣她才不會白跑一趟。」她敲著鍵盤，立刻就要傳訊息給菅井。

後來菅井答應守屋絕對不會勉強自己，以如果真的很累或不舒服就會乖乖直接休息當作事件的結尾。

「菅井さん也一起來吧。」

「嗯？」

「茜說的沒錯，大吵一架真的蠻有用的。」

雖然好像只是她單方面地在對渡邉發火而已。

「喔那個，恭喜你。」腦袋轉了一下很快就意識到小林的意有所指。

「是說，那個是生日禮物嗎？」中指上的戒指在正午閃耀著陽光，實在是讓人很難忽略。

儘管戒指本來就是守屋穿搭的配件之一，但這次新戴的戒指怎麼看都不大像守屋自己會選的款式。

很像渡邉她們公司會出品的。

「這個嗎？訂婚戒指。」

「喔⋯⋯嗯？欸？」

「怎麼了嗎？」

「訂婚？」

「友香說還是很不甘心輸給詐騙的，所以要靠自己把我圈住。」

「喔⋯⋯」不能理解，完全不能理解。

果然，還是談凡人的戀愛就好了。

像凡人一樣相識、相愛，然後大吵大鬧，然後再和好，然後再一起想今天晚餐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