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的小攤販旁、巷口昏黃的路燈下、便利商店自動門一開一闔的時候,甚至在她溜進學校旁邊的小巷抽菸時,都會撞上那個警察姐姐。
有一次是在club的後門,裡面的音樂大聲到牆壁都在震動,Film靠著牆壁,剛把一根煙踩熄,轉頭就看到Namtan靠著巡邏機車,朝她挑了挑眉。「今天怎麼沒見你闖禍?我都準備好要送你回警局了呢。」Namtan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語氣輕飄飄,像是在打趣朋友。
Film一開始不太習慣這種輕鬆的調子,眼神總是下意識冷下來,但下一秒嘴角卻忍不住勾了起來:「我沒做什麼壞事,你是不是很失望?」
兩人就這樣一來一往,每次見面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打鬧,卻也像在小心翼翼地試探。
有時候,Film不自覺地在夜市的轉角、超商的門口,甚至逃跑躲進人群裡時,眼神會不經意地掃過每個人,尋找某個熟悉的身影。
當她真的在街角看到Namtan靠著牆簽著巡邏單、雙手插在口袋裡,笑著衝她點頭時,Film的心會不自覺鬆一口氣,像是本來卡著的什麼東西突然滑開了。
她討厭這種感覺——
討厭自己在意,討厭自己會因為對方一句輕飄飄的話,情緒有了波動。
更可怕的是,如果有一天,那個總出現在夜色里的人,突然不見了,她該怎麽辦?
所以Film總是故作冷淡,說話帶刺,裝著防備心很重的樣子,
可每次轉身走遠,她心裡那個地方還是被撥動,悄悄泛著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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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夜特別悶熱,空氣里像壓著一層沒下完的雨。 Film一如往常地混在人群里,腳下踩著夜市攤販丟落的塑膠袋,耳邊是混亂的叫賣聲、機車聲、還有遠處傳來的音樂。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摸了摸耳環,眼角餘光在街道轉角掃了一圈,卻沒見到那個熟悉的馬尾。
本來不覺得有什麼,但連續兩個晚上,三個晚上——
每一個她習慣遇見Namtan的地方,都沒有人在。
像是城市裡某個固定存在的東西突然被抽走,剩下一塊不太對勁的空白。
Film開始有點躁動,她試著說服自己:
「反正不關我的事,她是警察,哪有天天巡邏同一條街的?」
但她還是鬼使神差地多繞了幾條巷子,甚至跑到第一次兩人見面的超商門口晃了一圈,蹲在地上嚼著口香糖,眼睛盯著每個經過的人影。
什麼都沒看到。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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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快半夜,她才發現自己手機上有幾個別的朋友傳來的訊息,說是前幾天對面那個街區有黑道搶地盤鬥毆,警察來抓人,聽說還有幾個警察受傷。
Film盯著螢幕,心裡忽然像被石頭壓了一下,指尖有點冰涼。
「她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這念頭一冒出來,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立刻掐滅。
可是接下來的幾天,她心裡越發亂,什麼事都提不起勁,甚至都沒再進club,只是白天一如既往地翹課,窩在房間裡發呆,晚上一到,就鬼使神差地跑去夜市、巷子,眼神總是忍不住在街角掃視。
那晚,她在家裡旁邊的巷子抽菸,煙捲已經燃燒到燙到指尖,她才驚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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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頭時,竟看到巷口有個熟悉的身影。
綁著高馬尾,整齊的制服,還是那副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
「妳最近去哪裡了?」
她語氣刻意冷淡,卻沒發現自己握著煙的手微微顫了下。
Namtan靠在牆邊,笑了笑:「哎呀,被派去別區支援幾天,沒想到有人會注意到我不見耶。」
Film眼神閃了閃,嘴角還是硬撐著:「誰注意你了,我只是剛好經過這裡。」
Namtan沒有拆穿她,只是走近兩步,拍拍她的肩,語氣輕輕的:「我還以為妳開始擔心我了呢。」
Film低著頭,沒說話,把還沒熄滅的煙蒂丟在地上,用腳狠狠踩得扁扁的。
那晚,她沒回嘴。
只是感覺心裡悶悶脹脹的,好像有什麼要衝出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