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談話

周一，都市森林照常運轉，鳥群來來去去，為生活不斷奔波。

「嗯，我也跟科長說好了，等我現在手上的工作做完，就可以提離職。」陳禾熙彷彿如釋重負，嘆息：「這個對林總的感情沒關係，是我對未來的規劃。」

小敏看著陳禾熙，詢問：「禾哥，沒關係嗎？那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我會跟你們詳細說說，這要一些準備時間。」青年順便跟小敏說：「還有，我覺得小敏可以接手設計師，我也跟科長說了，讓你來接我的職務。」

這一說，小敏頓時一愣：「真的嗎？」

陳禾熙一臉自信又認真：「嗯，妳最近也學了很多，而且妳的表達能力也比我要好，我相信妳！」

小敏睜大眼看著這位β前輩，隨後紅著臉說：「對了，禾哥，下班之後，我請你吃個飯吧，之前都是你請我！」

這話讓兩位前輩愣愣地看她，陳禾熙想了想，就說：「如果只是單純吃飯，那可以啊！」

工作沒多久，時間很快來到四點左右，此時陳禾熙已經把今天的業務做好，正在等待下班時間，一通電話打進他的辦公電話，讓他震驚不已。

「喂，這裡是行銷部門動畫科的陳禾熙，請問是？」

「這裡是總裁祕書。」一聽到林秘書清冷的聲音，β整個一愣，就聽總裁祕書說到：「陳先生，能請你來一趟九樓的一號會議室嗎？」

「唉？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總裁有事情找你，請過來一趟吧！」說完，林秘書就掛了電話，讓陳禾熙更加疑惑，心裡也有些遲疑，林銳遙找他做什麼？他們之間還有什麼事情好說？

他深深嘆著氣，想到：（我也不想讓彼此的感情鬧得這麼難看，乾脆趁這個機會，跟他說清楚離職的事情好了。）

這麼想著，陳禾熙按照指示來到九樓的會議室，看到林秘書站在外頭，有些驚訝：「我以為你不會過來的？」

陳禾熙抿了抿嘴，說：「我只是覺得，應該跟林總好好說清楚，那天鬧得太難看了。」

林銘遙看著這麼一位平平無奇的β，嘆氣：「請進吧，我哥在裡面等了。」

進去會議室後，陳禾熙發現α正在看著窗外，只看到他一如往常穿著正裝，暗灰色的輕便西裝外套，緊貼著那健壯的身材，寬闊的肩膀讓人移不開眼。他瞬間想起五年前在電梯裡的相遇，那個身影一直都沒變，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

聽到關門聲後，林銳遙轉過頭來，銳利的桃花眼滿是深沉，青年頓時感覺自己被一頭猛獸給盯上了，低下頭不敢跟α對視：「林總，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高大的α默默地打量著他的臉，他今天把β找過來，除了是想要跟對方好好道歉，把話說清楚以外，更重要的是確認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他低聲說了：「陳禾熙。」

低沉的嗓音差點讓β的心臟跳了出來，他為自己感到羞憤，明明已經決定放下，明明被這個α欺騙，但面對自己喜歡這麼久的人，卻還是無法自拔的感到心動。隨後，就聽林銳遙說：「我一直沒有機會說，那天，我用資訊素攻擊你，我很抱歉，我不想傷害你，只是，一時心急……」

「不，那件事我已經不在意了。」陳禾熙趕緊回應，搖頭說：「如果林總只是想說這種事情，我真的沒關係，α的資訊素攻擊，不過是基因裡的劣根性，我不會怪你，如果要談為聯姻的事，那我覺得還是別再提了吧！」

他說的話隱隱帶著諷刺，讓α不由得皺起眉頭——怎麼這傢伙，還是這麼讓人煩躁？

「林總，我已經決定不再糾纏你了，你這樣突然把我找來，又是在幹嘛呢？」陳禾熙不以為意，發出輕笑：「你也知道，我很容易自作多情的。」

林銳遙直直盯著那樣的笑容，彷彿要把那微笑印在心底，也沒回應他這句話，而是大步走到他身邊。看到α走了過來，陳禾熙有些嚇到，稍微往後退了幾步，不解地仰望面前的男人。林總又問了：「我主要是想跟你談談，工作上的事情，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做著實況主的副業，在Uto上名為『禾仔』。」

說到這裡，陳禾熙整個一愣，臉上滿是震驚，他沒想到林銳遙竟然會知道：「林總，你怎麼會……」

「我認得禾仔的聲音、繪圖風格，還有你的貓。」林銳遙甚至想要說，他就是「木木」，但他忍著內心的躁動，又確認：「你什麼時候開始做這個的？」

陳禾熙眨了眨眼，撇頭回答：「大一開始，阿坤和秀齊是我大舍友，我們就一起玩實況，本來只是做好玩的，雖然我的時間和心力不像他們那樣完全投入，但做到現在，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做實況，畫圖給觀眾看，跟大家聊天討論。」

說著，他泛起輕笑，看來是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α看到這笑容，眼神變得柔和許多，微微抿了嘴唇，問出一件在意的事：「那麼，你有打算辭職嗎？」

陳禾熙沉默下來，沒有要回答的意思。林銳遙看他這樣，只好改說：「如果，這是你喜歡做的，我不會再干擾你的決定了。」

意思是，陳禾熙如果要離職，他這次會答應。聽到這裡，青年的心底莫名冒出一股酸澀，他實在不解林銳遙跟他說這些幹嘛，正要問話，林銳遙再次說：「是這樣的，我弟弟很喜歡你，十年前，我們父母離世，他受到很大的打擊，差點得了憂鬱症，幸好他那時看到了你的影片，很喜歡你的風格，也開始學畫畫……」

聽到α說出這件事，陳禾熙整個人愣在那邊，有些不敢相信，在呆滯了幾秒後，他才輕輕一笑：「林總的弟弟，是悅清清嗎？」

「嗯！」林銳遙說了：「各種意義上，我很謝謝你……」

「這樣啊，我已經聽小茜說過了。」這一說，換林銳遙愣住了：「茜霖？」

「因為小茜也是我的觀眾，還真有緣，我的影片也能這樣幫助人。」陳禾熙滿是欣慰，隨即看著α，卻發出了一聲輕笑：「林總，你說你早就知道我是禾仔，說你很謝謝我，那你感謝人的方式還真糟糕啊！」

林銳遙瞬間僵在原地，他沒想到會從陳禾熙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比被賞巴掌還更打臉，他現在說著感謝，但這五年裡對陳禾熙的態度，卻滿是嫌棄和疏離，更別說交往的這一年，忽冷忽熱的態度、逃避問題、對Ω比對情人更加體貼。他的感謝，僅僅只停留在對網路上的另一個身分。

陳禾熙搖了搖頭，毫不在乎林銳遙說的任何話：「林總，你也不用擔心我會找你未婚妻的麻煩，我和小茜已經是朋友了，我也不會跟悅清清透漏和你的關係，你不會阻止我的離職，那也正好，雖然公司的同事很不錯，但我就是不喜歡坐辦公室……抱歉，我沒什麼上進心。」

α聽到他的說法，心中那一點鬱悶又再次上升，原本想說的話也都堵在了喉嚨，無法說出口。陳禾熙嘆氣說：「林總，這場聯姻對小茜來說，會很痛苦的，我不是為了找你麻煩，是為了朋友而這麼說的，匹配度、天命那種事情根本不重要。」

說著，他無奈一笑：「但我相信，你一定不在乎，只要是為了家族利益，小茜的意願一定不重要。」

這話讓林銳遙皺起眉頭，又靠近了β一步：「你不用說這些來刺激我，我說過我必須背負家族，這場聯姻有我姑姑、張家，和董事會的推動，代表的是名門的關係網。我父母的離開讓林家陷入低潮，為了讓家族提高影響力，林家還需要與其他家族結合，高匹配度能穩定資訊素，能有優異的後代，張家還是我們的世交，能為林家帶來好處。無論如何，我都必須那麼做，我是家主，我必須擔起這個職責。」

陳禾熙聳了聳肩：「我只是實話實說，林總，如果這次小茜的立場換成林秘書，或者悅清清，你會為了家族的利益，要他們嫁給不喜歡的α嗎？」

「陳禾熙！」林銳遙大聲喝止，要他閉上嘴：「你並不懂我，我不會那麼做，我不會傷害自己家人。」

說到這裡，他們止住了聲音，氣氛陷入沉默，林銳遙心裡也在茫然和焦躁，一向在商場上無往不利的，能看透他人伎倆城府的林家主，如今也不解β為何要這樣刺激他？

陳禾熙只是輕嘆氣，說：「林總，我永遠只是個『外人』，無法成為你的家人，對吧？」

頓時，林銳遙怔住了，他終於聽懂陳禾熙的意思了，原來β一直想要的，是他永遠給不了的承諾和保護。α一陣啞然，乾巴巴地說到：「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保護你。」

這話讓陳禾熙疑惑地看他，反問：「林總，你怎麼能保護一個外人，一個對你死纏爛打的平庸β？」

林銳遙第一次覺得陳禾熙這麼伶牙俐齒，他完全無法回應，隨後，β淡然說到：「林總，你可能忘了，但很久以前，十一年前我還是高中生的時候，我們有見過一次面，對你來說，一定也是不重要的過往。」

α抬眼看著青年，聽到他說：「高中的時候，我跟別人發生了一點嚴重的衝突，因為我太愛現了，不管是考試還是運動比賽，還是追求Ω校草，我都想要搶先一步，我都很想要壓過那些αΩ，證明β也能很優秀……林總應該很難理解吧？」

聽到β這樣說，林銳遙內心一陣震驚：「你曾追求過……Ω？」

瞧著α吃驚的表情，陳禾熙笑說：「很可愛的Ω學弟，我原本還想碰運氣跟Ω談戀愛，不過對方也瞧不上我，很快被其他α把走。林總，你該不會以為你才是我的初戀吧？」

在笑完之後，他又無奈說：「不過有點好笑，我早就不太記得他的長相了。我想那應該不是喜歡吧，只是隨著其他人在跟風，現在想起來，做了好多沒意義的事。」

他垂下了眼眸，語氣充滿無奈，但臉上還抱持微笑，像是自嘲一樣：「上進心不適合我，做人還是低調比較好，才會讓你看到我那種頹廢的樣子。」

看著β自嘲的樣子，林銳遙的心卻感到一陣刺痛，緊接著，陳禾熙看著沉默的男人，冷聲說：「我真的，很討厭α，可是，我好喜歡你。」

林銳遙一點氣都喘不過來，他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因為陳禾熙而失控，一股刺痛在胸口和腦中蔓延，他竟然慶幸著陳禾熙不討厭自己，甚至意識到，他無法接受陳禾熙會喜歡別人……這瞬間，α心底的佔有慾悄悄破殼而出……

最後，陳禾熙深嘆著氣，只說：「你們的事情，我很同情，但不能認同，連嫁娶誰都要維護群體利益，聽起來很可笑，而且我還因此被你隱瞞，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林銳遙看著β的眼神，感覺到他事不關己、冷漠諷刺的態度，心裡一沉，只感覺到不甘心——憑什麼陳禾熙一副冷漠的樣子，要是陳禾熙哪天對他的事情毫不在意……林銳遙覺得自己要瘋了，一股瘋狂的念想在心中滋生，足以遮蓋要為家族奉獻的理念。

陳禾熙看了看現在時間，才發現已經五點多了，便轉頭說：「林總，沒有事情的話，那我要走了，我跟同事有約，離職手續我也會盡快弄好，不會給您帶來麻煩。」

「我記得！」這時，林銳遙終於願意全盤托出，他抓著要離開的β，急忙說：「我一直都記得，跟你第一次見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