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照亮我的光

「當妳突然明白什麼是喜歡，那就代表妳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某個人」 揉捏著手臂，試圖緩解疼痛的我蹲坐在球場邊，隊友們各自沉浸在訓練之中。正當我想在人群裡尋找妳的身影時，後背覆上一片熟悉的溫熱，鼻腔吸入的也不再是風中夾雜的土味，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香。 不必回頭，我的心跳告訴我，靠近的人，是妳。 我表面若無其事地看著妳緩緩坐下，卻擔心自己吵雜的心跳聲會被妳聽見。 早在發現妳靠近我的那一刻，我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但妳卻在坐下後，默默地替我按摩手臂，一言不發，只是滿眼擔心的看著我。我屏住呼吸，不敢相信如夢一般的事情正在發生。 「為什麼用這個眼神看我？」我帶著些許的笑意問妳。 「手怎麼了嗎？為什麼一個人在旁邊處理？」 「有點痠痛而已。」 聽完我的回答後，妳的眉頭好像皺的更深了，像是在不滿我的敷衍，又像是帶著些許的擔憂。 練習結束後，我們一前一後的走出球場，妳像是還在不滿，腳步比往常還快，始終和我保持一段距離。如此明顯的情緒被我盡收眼底，我快速的想好解決方案，小跑步衝到妳的前方面對妳。 「我們還沒有一起出去玩過欸！要不要趁今天一起出去？」語氣中充滿期待。 「嗯，可以。」 妳的語氣還有些遲疑，不過依然答應了我的邀約。 我們並肩朝著街區走去，夕陽的餘暉拉長了我們的影子。沿路上，妳偶爾望向遠方，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我偷偷地打量著妳的側臉，將妳的神情盡收眼底。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走進了街區…… 人來人往的街頭，耳邊同時有好多人的聊天聲，細碎的夾雜著某些小攤販的叫賣聲，鮮少出門逛街的我難免有些不適應，身體不自覺地向妳靠近，害怕與人群碰撞，也害怕與妳之間的距離太遠。 妳察覺到我的動作，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衡量什麼，然後，在我還來不及反應時，妳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我緊攥著衣服下擺的手。 我的不安在頃刻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驚訝與喜悅，我們就這樣牽著手逛街，妳很專心的欣賞周遭新奇的一切。而我的目光，卻始終定格在我們緊握的雙手。 走過每條熱鬧的街區後，夜幕也早已降臨。妳的神情已經恢復如常的溫柔親和，看著妳的側臉，我的嘴角總會不自覺的上揚，每次，都看得出神。 「我臉上有什麼嗎？」 「喔……沒有，沒什麼……」 突然對上妳疑問的目光，我感覺自己的臉正在發紅發燙，努力的穩住心神，裝作自然的回應著妳。 「那妳幹嘛一直看著我啊？喜歡我喔？」 妳的話語是顯而易見的玩笑話，我的心卻緊張的顫了顫，表面強裝鎮定，儘量讓自己詢問的語氣不那麼認真。 「那如果我說是呢？妳會有什麼反應？」 我們之間只剩風的呼嘯聲，我藏在口袋裡的手微微顫抖，期待又不安地等著妳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不過，那也不一定是喜歡。」 「或許只是妳對我的崇拜和欣賞而已。」 「妳覺得呢？」 妳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似乎，並不是違心之論。 這個回答，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想。 我怔怔地看著妳，雙唇張了又張，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如此平靜的話，卻在我耳邊炸開，宛若一道驚雷，猛然落下，震得我心口發顫。 而後，傾盆大雨將我吞沒，沖刷了我的不安，但也帶走了我的期待。 往常細心的妳，此刻卻沒有發現我的異常，又或者，是察覺到我的心情，想讓我死心。 「我啊……」 妳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措辭，嘴角卻不自覺的揚起。 「身邊有個男生，我覺得他很不錯。」 「而且，大家都說，他應該也喜歡我。」 妳看起來特別開心，腳步也多了幾分的雀躍，連風都像是在替妳高興，讓妳的頭髮翩翩起舞。 我看著這般動人的妳，卻發現自己怎麼都笑不出來。 嘴角僵硬地扯動，最後只剩下一抹有些難看的弧度。 苦澀在舌尖蔓延，連風都是涼的。 我們一前一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像幾個小時前的親密無間。在這之前的一切，都好像恍若隔世。 妳停下腳步，剛好站在一盞路燈下，暖黃色的光將妳包圍。妳就像一個小太陽，散發著溫暖的光亮。 而我，也停下腳步。 只是，我所站的地方，沒有一絲光亮。 我們之間，只隔了一步，卻像是隔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我能看見光，但我無法靠近。 目送著妳回家後，站在妳家樓下很久。即使夜晚的風有些涼意，我還是捨不得離開。 因為我害怕，再也沒有機會送妳回家。 回到家，屋內一片寂靜，安靜得讓人窒息。 我試著找點事做，隨手翻開書，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妳的聲音、妳的笑容，所有的一切像潮水般湧上來，將我徹底吞沒。 心口酸得發疼，像是有什麼堵住了喉嚨，悶得喘不過氣。 最後，所有的力氣被掏空，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腦海裡，不受控制地循環播放妳說的話…… 空間靜得不尋常，彷彿所有聲音都被抽離，壓迫感越來越重。 突然——吊燈微微晃了一下。 我以為是錯覺，卻發現晃動幅度越來越大，玻璃吊燈發出細微的震動聲，彷彿某種不安的預兆。 反應過來的瞬間，我猛地站起身，奪門而出。 腦中唯一浮現的念頭，依舊是妳。 搖晃的感覺逐漸趨緩，街道上的交通已經亂成一團，消防車的警笛聲傳遍大街小巷，我顧不上關注周遭的災情，一昧的向妳家狂奔，雙腿一刻也不敢停下。 終於抵達妳家樓下，發現妳也已經安全疏散，不安的心也漸漸平復。緩緩走向蹲在路邊的妳，想抱抱妳，安慰妳，卻發現…… 妳正焦急的撥打同一個號碼，對面似乎一直沒有接通，我抱有一絲期待的拿出手機，多麼希望，有妳的未接來電。 可我的手機沒有收到任何通知…… 就在我的手即將觸碰到妳的時候—— 妳的電話接通了。 妳長吁一口氣，臉上的緊張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欣喜。 這是屬於妳的劫後餘生，卻與我無關。 沉浸在喜悅中的妳還沒發現我。 我應該轉身離開的，應該果斷地走開的……可腳步卻像被釘死在地面上，一動不動。 直到妳笑著說出關心的話，聽著妳的語氣變得輕快，我才像被針扎了一下般，猛地收回視線。 然後，逼迫自己邁開步伐，轉身離開。 我不顧一切地來到妳的身旁，想確認妳的安危，想安慰妳，想陪伴妳，但，卻有另一個人，不用現身，只需要讓妳聽到他的聲音，妳就有足夠的底氣，妳就能安心，妳就能快樂。 我站在人潮裡，卻覺得自己像一個透明的影子。 我不禁開始想，如果我不在這裡，妳會在意嗎？ 如果，從一開始，我就未曾出現過，對妳來說會不會根本沒有差別？ 我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一進門就癱坐在地上。 手指顫抖地解開鞋帶，卻怎麼都解不開，最後索性狠狠踢掉鞋子，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疲憊的軀殼，加上內心的瓦解，我再也撐不住了。 靠著牆，任由自己緩緩滑落，眼淚無聲地墜落，幾乎要將衣領浸濕。 妳的影像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像針扎一樣，反覆刺痛著我。 我試著不去想，卻發現痛楚已經深入骨髓，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停止這種折磨。 突然，房間裡亮起一道微光。 我愣了一下，淚水模糊了視線，卻還是下意識地拿起手機。 螢幕上，顯示著妳的訊息。 ——「剛剛地震好大，妳那邊還好嗎？」 我沒有回覆，反而崩潰大哭。 「妳根本就不喜歡我……那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溫柔？」 「為什麼要讓我誤會……為什麼要讓我以為自己還有機會……」 「不要這樣對我……求求妳……」 寂靜的家中，迴盪著我歇斯底里的質問…… 凌晨，雙眼通紅，我拿著手機，一遍一遍翻看聊天記錄，時而微笑，時而心酸，時而流淚。手機微弱的光映在我的臉上，蒼白得彷彿透明，連眼底的紅血絲都清晰可見。 看著訊息，回想著每一幕場景。原來，填滿我過去所有時間的，都是與妳有關的回憶。 聊天記錄終於到底，我看著妳的聊天室發呆，默默地，伸出手指長按，「刪除聊天室」的選項彈出，但我還是停住了，指尖懸在按鍵上，顫抖不已。心跳急促得像是要撕裂胸口，每一秒都拉扯得無比漫長。 「刪掉，就什麼都不剩了。可是不刪，我是不是還會傻傻地抱著希望？」 隔天早上，習慣性的拿起身邊的手機，卻發現手機已經因為沒電，關機了。看了看身邊周圍，發現沒有充電器，索性將手機丟到一旁，盯著天花板發呆，腦中一片空白。 這時，房間外傳來急促的門鈴聲——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我皺了皺眉，內心一片煩躁，但還是慢吞吞的起身去開門，令我沒想到的是，站在門外的…… 是妳。 對上妳視線的瞬間，我馬上就移開了目光，深怕我多看一眼，就會再次淪陷。 「妳怎麼來了？」我漫不經心的開口。 「我才想問妳！妳怎麼都沒回訊息！妳知道昨天發生大地震嗎？」妳的口氣帶有明顯的責備及焦急。 彷彿，我很重要。 「地震怎麼可能沒感覺，只是……我手機沒電了，沒看到妳的訊息。」 「是嗎？不過看到妳沒事就好，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我介紹一個人給妳認識！」 我隱約猜到那個人是誰，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我不是沒想過這一天的到來，只是沒想到，真的發生的時候，我還是無法坦然面對。 我想知道那個人對妳夠不夠好，但又不願看到妳對他愛慕的眼光。百般糾結下，我還是選擇跟妳走。 「喔…好啊，是誰啊？」 我壓抑著顫抖的雙唇，儘量平靜的問出這句話，但手心出的汗，已經完全暴露我的不安。 「走啦~去了就知道了！」 妳興奮的拉著我的手，帶著我往早餐店走，我們的手交握著，掌心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熟悉又陌生。我垂下眼，不想再看妳的笑容，因為那笑容裡，沒有我。 到了早餐店，我遠遠就看到有個人等在那，隨後，妳就毫不猶豫的放開我的手，朝他跑去。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著，彷彿想抓住些什麼，卻發現什麼都留不住。手上的餘溫漸漸散去，就好像我的心，一點一點的變冷。 「她就是我跟你說的，我很要好的那個朋友。」 「妳好。」 「他是我男朋友！」 「你好。」 終究還是聽到，那句我幻想過千百次，卻又希望永遠不會成真的那句話。 他會替妳將散落的頭髮勾到耳後；也會拿紙巾替妳擦去嘴角的醬料；還會主動替妳確認妝容。妳笑得那麼自然，像是全世界都裝進了妳的眼裡。而我卻不曾被妳這樣注視過。 快速的吃完早餐，我慌忙起身，準備離開。因為我害怕繼續待在這裡，我的心，會痛得更厲害。 「我晚點還有約，就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妳的視線看過來，眼裡有一絲探究，似乎想要張嘴挽留，卻還是什麼都沒說。我害怕謊言被戳破，於是加快腳步離開。 陽光灑落，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卻無法與妳並肩同行。風輕輕吹過，帶走了我沒能說出口的話，也帶走了我最後的期待。 就這樣吧，我心想。 既然妳要的幸福我給不了，那我也不能阻礙妳，只是，祝福的話我說不出口，希望妳不會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