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幾個黑夜,我已經分不清楚。
佛法說:「緣起性空。」一切聚散離合,都是偶然的呈現,所以我不存在,我是一種幻覺,可是黑夜卻讓我感覺好真實,我看不見太陽。妻子其實不理解我的苦衷,她嘴上雖然理解我的心情煩悶,但她說太陽今天照常升起,黑夜會過去,我的想像是困住自己的牢籠,我應該解脫。
我聽說,「自殺」是憂鬱症患者可以行動後的第一反應,因為痛苦可以被結束,黑夜可以被除,但我想不到接著會發生什麼事,那是一片空白。
我沒有把這些想法告訴妻子,我擔心她覺得我有病,可是我確實有病,醫生說我真的是憂鬱症,要先服藥,然後觀察,並且尋求旁人的幫助。
可是,我真的有資格尋求妻子的幫助嗎?我知道自己是個大男人,長年委屈妻子做一個小女人,可是她不該只是這樣,她應該要比我還行。
我打包好行李,騙她要去朋友家住幾天,但實際上是要去住院,因為我知道,「隔離與時間」是我唯一的解藥,我必須斷開,才能恢復連結。
妻子的反應沒想像中大,她知道自己幫不了我,但我更害怕她是鬆一口氣,感謝我終於離開她,而當我意識到這個害怕,我才發現自己多弱小。
我住進醫院,在白色房間畫著無意義的畫,那是一些色塊拼湊的意象。醫生說我的認知正在恢復,可我感覺這世界依舊是黑夜,不會天亮。
我凝望著黑夜的盡頭,突然發現在好幾光年的距離外, 似乎有寥寥星宿,它們正在向我靠近。天空開始有一點光亮,那不是白天,卻是光。
幾天後,妻子不知怎麼回事,找到了我的房間。她的臉僵硬而無力,好像在責怪我的一切,但我看著她的身影,突然望見夕陽斜照。
是夢嗎?剎那間,我在黑夜中醒來,一切應做如是觀。妻子不存在,而我也不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