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女子與在場眾人閒話家常,內容聽起來蒙面女子時常在花廳與書店出沒,不過秦操不太關心這個,倒是聽見懷裡傳來「噹」崩解的聲音,好了,高老與莫老兩人的儲物袋終於解開了。
當秦操想告退回家開箱時,眼睛突然瞄到一個身材枯瘦的女子在花廳旁邊的空曠處正在為植栽換上新的花盆。
女子年紀幼小約莫十一二歲,滿面滿手盡是泥土,身上衣裳也是沾滿塵埃。小女孩面容蠟黃,眼小鼻大嘴歪,氣息更是孱弱,秦操看見後覺得奇怪的是她的眼光,在單眼皮的細小眼睛裡,張開來就像是陽光般耀眼與溫暖。
秦操緩緩走到她身旁,蹲下身道:「小朋友你在做甚麼?」。
小女孩似乎對秦操到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用髒手摸摸鼻子道:「我在換花盆,你要一起來嗎?」。
秦操見小女孩身後還有幾十個花盆要更換,拉開衣袖道:「好呀,大哥哥年輕時就是做這個,換盆有沒有要注意的?」。
小女孩指著手上幾堆的土肥道:「換盆時底部加一手土肥,換完在上面灑一小層肥即可」。
秦操拿了一個新花盆與植栽在面前擺好,先在新花盆底部上一層新土新肥,再拿起園藝鏟在植栽花盆周圍泥土撥鬆,插入一提,順便帶上靈控術,植栽很順利便換入新盆中,輕壓調整泥土,最後上了一層薄薄的手肥。
做了幾個,小女孩開心道:「大哥哥,你真的會做,做的還比我好,有大哥哥幫忙,今天就能早點回家照顧爺爺了」。
秦操邊做邊道:「我叫秦操,你叫甚麼名字?」。
小女孩道:「我叫程素心,大哥哥之前沒見過你」。
秦操道:「大哥哥旅遊到這裡,會待上幾天,如果你有空大哥哥帶你去玩好不好」。
程素心道:「好呀,我最喜歡逛夜市了」。
秦操問道:「小素心,你說家裡還有爺爺?他老人家是做甚麼?」。
程素心道:「爺爺也是靈植夫,他是從東土過來的,只是年紀大了,身體不太舒服」。
秦操點點頭。
這時王書盡走了過來,見秦操坐在小板凳上更換著花盆,笑道:「秦君,你還真玩上了,大家都離開了」。
秦操見王書盡,道:「等我一下,快做完了,王道友,你覺得蒙面女子可能是誰?」。
「?」。
秦操便做邊道:「那蒙面女子肯定不是普通人,你看那群狗腿子這麼諂媚,就知道此人出身不是皇室就是世家,你說,她有沒有可能是三姑娘?」。
「!」。
秦操繼續道:「比武招親前姑娘們不都是會出來看看,戲裡不都是這麼演」。
王書盡回頭看著,想了一陣子,道:「不知道真假,或許可以問問莫掌櫃」。
秦操點點頭,道:「也是,免得瞎猜,對了,這位小姑娘叫程素心,他叫王書盡,我朋友」。
兩人打了招呼。
秦操道:「小素心的爺爺身體不舒服,我等一下會去看看,你呢?」。
王書盡道:「就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沒事」。
王書盡想幫忙,但換了一個花盆就被小素心請去幫忙澆水。
等做完最後一個花盆,程素心起身道:「秦哥哥,王哥哥,我去洗手換衣服」,說完便跑進後院。
秦操刷刷兩下清潔術便把自己跟王書盡身上泥巴刷乾淨。
王書盡笑道:「既然你要耍帥,那給小素心刷一刷就好,幹嘛還讓她跑來跑去」。
秦操道:「別,我們都是過客,別影響到她的人生,沒必要」。
王書盡笑道:「你呀就是這樣,關心人卻又站的遠遠的,跟我那些師兄不一樣,甚麼存天理去人欲,本來我也覺得沒甚麼不好,但看見你,紅塵也是修行好地方」。
秦操搖搖手道:「別,你我也是過客,別讓我影響你」。
王書盡笑道:「來不及了,你要負責」。
兩人哈哈大笑。
這時小素心也過來了,其實臉蛋,衣服,手腳還是一樣髒,秦操也不嫌髒,牽了她的手一同離開賞心苑。
路過坊市,秦操在市場買了甘蔗雞切盤,兩斤滷牛肉與一壺竹葉青。
三人來到青竹屋坊,這裡是坊市裡最貧窮的地方,一排木製的房子,住了幾十戶人家。
小素心帶著秦操與王書盡回到家,家裡很小,小小的客廳與兩個小小的房間,後院可以露天煮煮東西或飲水,但用衛生間或洗澡就得去街上公浴使用。
小素心的爺爺外型消瘦枯槁,死氣沉沉,當秦操踏入家門時,爺爺的眼神一瞬間放大,但緩緩放下。
秦操,王書盡跟爺爺一同用餐,喝酒,趁小素心離開時,秦操道:「程爺爺知道連雲宗?」。
程爺爺點點頭道:「你是如何猜到?我也是連雲宗出身,都離開兩百年了,白雲師兄還好吧」。
秦操搖搖頭道:「小素心說前輩是從東土過來,又是靈植夫,我刻意留心前輩的眼神,才會如此推論,另外,獸潮裡宗主與真人們都陣亡,目前是玄雲真人當家」,大略說了當日狀況。
程爺爺臉上一驚,徐久後才歎道:「沒想到」。
秦操道:「前輩,既然你也是築基修士,為何落魄於此」。
程爺爺緩緩道:「兩百年前我剛突破築基期便在師尊要求下穿越湘女海來到天淵城,本來要結盟五行神宗,但不巧的是神宗真君隕落,所以此事便沒有下文」。
「後來我就天權城住下來,卻不小心捲入一個滅門的陰謀裡」。
說到這裡程爺爺看向王書盡,王書盡會意便笑道:「我去看看小素心需不需要幫忙」,正要起身,秦操將他壓回座位,道:「前輩,王道友是我的好友,沒有他我也不敢聽」。
程爺爺看看秦操,過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點點頭道:「希望你能兩全」。
這時候從懷裡拿出一個令牌,交給秦操,令牌以青竹為底,以金文陰刻文字,秦操看不懂,這時王書盡拿起來一看,道:「靈植宗」,說完便交回秦操手中。
程爺爺點點頭道:「其實連雲宗最一開始是叫做靈植宗,後來宗門精英由靈植夫轉為劍修,才更改名稱,這一個令牌就是五行神宗留下來的證據」。
秦操摸摸上面的文字,觸手有金石之感,頗為神奇。
王書盡道:「前輩,你可能不知,秦君亦為靈植閣閣主」。
程爺爺眼神似乎頗為驚訝,後來想起獸潮之禍,道:「冥冥中自有天意,此物回歸靈植閣亦是圓滿」。
秦操起身向程爺爺跪倒三叩首,道:「多謝前輩」。
程爺爺搖搖頭,道:「既然我也是連雲宗出身,你直呼我師叔便可」。
「是,程師叔」。
程爺爺喝了一口水,續道:「靈植宗之事已了,未來是如何自有宗主定奪,我接下來所說,你二人必須謹慎,不可外傳」。
「是」。
程爺爺似乎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才道:「在我剛來到天淵城時,有一個宗門是名揚寰宇,震懾群雄,就是天山門,天山門有三傑,逍遙真君,秋水真君與至樂真君,也不知道發生甚麼事,天山門遭到滅門,天山崩殂讓宗門所在的招搖城化為絕地」。
秦操與王書盡互視一眼。
「若是事情到此為止,我也能踏實的修煉以晉陞金丹,不知過了多久,修士圈開始傳出逍遙傳承的流言」。
「逍遙真君的傳承?」。
「對,傳聞中每過一百年,就會開啟逍遙洞天,只要境界在金丹以下就能進入牟取機緣」。
「所以師叔就進去了?」。
「是,這樣回答是不是太簡單了」,程爺爺笑了一下,續道:「當然我得宰了好多些人才有這個機會,但我需要跟你講嗎?」。
秦操苦笑了一下,唉,機緣呀。
程爺爺道:「其實這件事是真的,但不純是真實,所謂逍遙洞天其實是逍遙真君在隕落前硬是突破化神期,但失敗後融合招搖城的結果,所謂百年開啟也不是真的,只要有方法,隨時可以進出」。
這時王書盡似乎忍不住道:「程前輩,晚輩自小長在天淵城,在宗門裡,雖然有聽過逍遙洞天的傳說,但沒有人相信這件事,有沒有人可以證明這一件事的存在」。
程爺爺看看王書盡,突然將身上衣服打開了,秦操與王書盡大驚,程爺爺胸口竟然破了一個碗大的洞,而洞內漆黑深遠,似是一個無底洞。
秦操驚道:「這是甚麼?」。
程爺爺苦笑道:「這就是我去過逍遙洞天的證明,其實我應該已經死了,但卻又還活著,介於死跟活之間」。
秦操暗暗道:「喪屍?」。
程爺爺道:「逍遙真君的神通就是引通亡者為其所用」。
秦操道:「所以逍遙洞天其實是另一種鬼域」。
程爺爺將衣服穿好點點頭。
秦操這時才知道為什麼程爺爺身上死氣濃郁,但是小素心呢?
程爺爺見秦操向外看去,便懂得,道:「素心不是我真孫女,而是我從逍遙洞天裡面帶出來的」。
兩人一愣。
程爺爺道:「她的父母是誰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離開時還有一群活人在洞天裡生活,也許素心就是他們的孩子」。
「然後我跟素心被意外傳送到玄戈城外」。
秦操其實不太相信這件事,但程爺爺身上的傷勢卻又無法解釋。
程爺爺從手腕上將一條皮繩解開交給秦操。
秦操在程爺爺授意下將皮繩搓開,逐漸變成一張手掌大的皮紙。
秦操一看,甚麼皮紙?就是一張藏寶圖。
秦操將皮紙給王書盡看,王書盡仔細檢視上面的地形圖與文字,過了一會兒,將皮紙教還給秦操,道:「我分辨不出來是真還是假,但地圖上方位是招搖城沒錯,至於開啟方法,得去現場試試才知道」。
秦操從懷裡拿出一個普通錦囊,將皮紙放進去交還給程爺爺,道:「師叔,東西先還你」。
程爺爺搖搖手不接,道:「我唯一要求就是帶我回逍遙洞天,我想我不應該出來,在外界 ,我不知道還要折騰多久」。
說完咳嗽不止。
這時小素心走了進來,除了手肘上掛一個竹籃,雙手也持了一個茶壺,但似乎沉重,導致步伐緩慢。
王書盡將茶壺拿了過來,小素心便趕緊到程爺爺身邊,王書盡倒了一杯熱茶跟程爺爺飲下。
「多少年沒喝過這麼好喝的茶了」。
秦操順手將錦囊放在程爺爺身旁,起身道:「我們先離開了」,接著向小素心道:「我會請莫清影莫掌櫃照顧你們」,說完就拱手做禮離開。
在秦操與王書盡離開後,程素心與程爺爺雙眸對視時,從程素心眼中放出一片光明,光明裡時間與空間都鎖定住。
程素心用非常蒼老與威嚴的聲音道:「你要他們送我們回去?」。
程爺爺面無表情道:「是,我們運氣不錯,秦操是我東土宗門的後輩,我用宗門秘密穩住他,相信我們很快就能帶我們回去」。
程素心道:「若不會去,我的涅槃蛻變將無法進行」。
說完雙眸黯淡,面色蒼白,程爺爺繼續咳嗽。
剛剛的狀況秦操與王書盡並不知曉,兩人直奔莫河書店找到莫清影。
秦操委託莫清影照顧程家祖孫兩人,當然莫清影對兩人並不陌生,便答應下來,秦操將一儲物袋交給莫清影,兩人相視一笑。
回程王書盡問道:「你有要幫忙嗎?」,秦操想一想點點頭,道:「應該會吧,但不是現在,未入築基,我倆就是嘴邊肉,先去天權城報信,再去稷下神宮學習築基之法,這是基本盤,既然逍遙洞天是鬼域,那我等也得有應對之法,沒有準備就去,也就只是送人頭,於事無補」。
王書盡深以為然。
秦操拍拍王書盡的肩膀,道:「目前最重要是給你找媳婦,現在我可是三比零遙遙領先,你別氣餒」。
王書盡不滿道:「買空賣空,有這樣比的嗎?父母之命在哪裡?媒妁之言在哪裡?你老婆的鳳裝在哪裡?」。
秦操搖搖頭道:「你認真,著相了,要不是為了築基,我兒子都好幾個了,需要瞞你嗎,我跟小費的感情你是看在眼裏,我需要訛詐你嗎?」。
王書盡突然道:「說到小費,你還有跟大益聯絡嗎?有沒有消息?」。
秦操搖搖頭道:「先晾一陣子吧,這一行沒有個兩三年完不了事,如果順利築基,後面水到渠成,如果築基不了,就是道消人亡,萬事罷休」。
王書盡道:「有那麼嚴重嗎,築基不了就多幾次,總能成功」。
秦操搖搖頭道:「別傻了,築基失敗是傷身奪魄,就算是硬上也是下下等資質,好上門丟人現眼?所以畢其功於一役,夯築先天道基,便是我的目標」。
王書盡看往秦操,這傢伙小看了。
秦操拍拍王書盡,道:「你也是,沒有先天道基,別說你認識哥」。
王書盡笑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