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時間,可以讓人從熱烈到沉默,從無話不談到無話可說。
她和他,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的,在平凡又瑣碎的日常裡,慢慢的弄丟了愛情。
剛在一起的時候是冬天,他知道她怕冷,所以總記得帶個暖暖包塞進她外套的口袋,他會繞遠路只為了送她回家,即便隔天一早還要開會,他總說:「沒事,我就是想多看你一會兒。」
而她呢?她會在他加班到深夜時,煮一碗熱騰騰的麵等他回來,知道他喜歡半熟的蛋黃,還會耐心的掌握時間,知道他壓力大,不是迫切的追問,只是默默坐在他身旁,給予他滿滿的安全感,支撐著他好幾次快要崩塌的情緒。
那時候,他們不需要太多言語,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那段日子像陽光灑進老屋的清晨,微塵在光裡飛舞,一切都溫柔的像是時間特地為他們放慢了腳步。
但再熾熱的火,也敵不過忽略與疲乏的風,隨著時間推移,他們漸漸習慣了彼此,卻也在這份習慣裡,失去了最初的心。
他開始忘記她怕辣,煮麵的時候加了整包調味粉,她沒有戳破他遺忘的溫柔,只是默默喝了幾口湯就放下筷子,那碗湯燙的她的喉嚨隱隱作痛,卻遠不及心裡的酸楚。
他忙著工作,總是晚歸,訊息也越來越短,有時甚至只剩「嗯」、「好」、「知道」。
她學會了不再問「你什麼時候回來?」、「你吃飯了沒?」
因為她知道,那些問題,也喚不回他的熱度。
有一次,她終於忍不住問了他:「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那天的他,正趕著處理一份客戶的簡報,連頭都沒抬,只是淡淡地回:「你想太多了。」
那幾個字輕飄飄的落下,卻像石子沉入湖底,蕩不起漣漪,卻又重的讓她整顆心往下墜,痛的靜默,連一絲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愛從來不是轟轟烈烈的大風大浪,而是慢慢的,靜靜的消失在時間的縫隙裡。
她開始在深夜時醒來,看著空盪的床邊,他還在書房加班。
他回家時看見飯菜涼了,而她,早早躺進被窩背對著他,沒有再聽見那句:「你辛苦了。」
他們仍住同一個屋簷下,卻像最熟悉的陌生人,沒有爭吵、沒有冷戰,只是漸行漸遠的兩顆心。
終於,在第五年某個悶熱的夏天,她離開了......
那天早上,她早早起床,把行李一件件裝好,沒有驚擾到他,他睡得很沉,甚至沒發現她蹲在床邊,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臉龐許久,眼神裡有難過、有不捨,但更多的是一種說不出口的決心。
她沒有打擾他,只留下一張紙條:「我走了,不是因為不愛,而是我們都忘了怎麼去愛了。」
終於他醒來時,再沒有見到她的身影,房間的窗簾半開著,他喊著她的名字,回應他的卻是屋裡空蕩蕩的回聲,再無他熟悉的那個聲音,直到他看見另一邊的床邊桌上的那張紙條,才開始意識到,屋裡安靜得不像話,牙刷沒了,衣櫃空了,就連她最愛的那雙絨毛拖鞋也不在了。
他楞了很久,手上還拿著那張字條,他緩緩撫著那張字條上的字,彷彿想從中讀出任何她的猶豫與遲疑,在那些冰冷的字上找尋一點機會。
可惜什麼都沒有,她已經離開了,就連最後挽留的機會也不給,還是...她給過,只是他忘了珍惜。
他以為自己會習慣,畢竟這幾個月他們已經漸行漸遠,但在他習慣性想側身摟住她的夜裡,或是下班回家還能溫暖他的那盞燈,他像是突然墜入一個無底的黑洞,空虛與悔意牢牢地將他包圍。
他開始一遍遍的點開她的社群,看見她在不同的城市打卡,在朋友的聚會上笑著合照,那是種熟悉又陌生的笑臉,他曾經看過,很久以前,才發現原來他已經很久沒看見她的笑容了。
他嘗試傳訊息給她:
「還好嗎?」
「有好好吃飯嗎?」
「我們能不能聊聊?」
她沒有封鎖他,但也從未回過訊息,就像給了他選擇權,卻也明知道,他已經錯過了那個輕易被原諒的時機了。
半年過去,兩人誰也沒有新戀情,誰也沒再提「回來吧」。
她怕,他不是真心悔改,而是因為寂寞。
他怕,她不是來重新開始,而是來告別。
直到那天,一場突如其來的午後雷陣雨,他剛好躲進他們曾經最常去的咖啡廳,看見她坐在窗邊。
她看起來瘦了,卻還是穿著他曾經送她的白襯衫,她捧著一杯咖啡,不知道還是不是她最愛的榛果拿鐵,她低著頭靜靜地翻著書,彷彿身邊的世界再喧鬧也與她無關。
他走過去,腳步輕的像怕驚擾了一場夢。
她抬頭,看見他,愣了一下,嘴角卻揚起一個輕輕的笑。
「妳......好嗎?」他問,聲音壓得很低。
她點點頭:「學會一個人了。」
他苦笑,眼神裡藏不住那抹疲憊與自責:「我沒學會。」
那天,他們沒有提過去,也沒有談未來,只是靜靜的坐了許久,雨聲滴滴敲著窗,像替他們掩飾彼此的沉默。
「這一次。」他終於開口,聲音哽咽:「我會學著怎麼愛妳,不再像從前那樣自以為是,而是從妳需要的方式開始。」
她看著他,眼裡有些霧氣,像是有話想說,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她看著她,眼裡也有些濕潤,他希望她再給他一次珍惜的機會,證明他不會再弄丟這段感情,又怕得到的是再一次的沉默。
最後,她只是伸出手,輕輕覆上他的掌心,那一刻,世界靜了,那雙交握的手,像是把那些弄丟的愛,慢慢的,一點一滴地找了回來。
原來,有些人你以為錯過了,其實只是繞了一圈,好讓你學會怎麼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