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東市的四月午後,陽光透過樟樹葉間的縫隙灑下來,投影在學校的紅磚牆上,像是一頁頁未寫完的日記。風不大,卻剛剛好可以吹起女生髮尾。
我走到司令台後的小坡時,她正背對我看著操場,手裡捏著一張折成四格的便條紙。
「還沒解開?」我輕聲開口,像是開玩笑。她回過頭來,笑著把紙塞進口袋,「沒事了,我後來想通了。」
「那我就不用再教妳了?」
她噘了嘴,「看來你不想教了,就不想交吧?」
我笑了,「當我沒說,我會更嚴厲地對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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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我們在圖書館說開之後,我們之間的氣氛變得不一樣了。說不上是戀人,但也再也不是朋友。
她常常來找我問問題,有時候根本是故意的。
我也樂意配合,明知道她會算,還是一步步講解給她聽,只為了多坐在她身邊幾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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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回家的路程從沒這麼讓人期待。
從校門口走到捷運站十五分鐘的距離,成了我們之間最穩定的日常。聊課業、講笑話、偶爾沉默,那些平凡的片段,比我以前所有的戀愛想像都還踏實。
但我知道,她想要更清楚一點的定義。
而我,也沒想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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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忽然停下腳步,站在社區公園的木棧道上。四月的風帶著新葉的香氣,像她說話時會忽然飄來的味道。
「欸,簡昀川。」她看著我。
我停下腳步,等她說話。
她忽然伸出小指,眼神認真又帶點調皮:「你牽我一下,就當作答應我了,好不好?」
我本來以為她在開玩笑,但她眼裡那麼認真,我一時間反倒緊張起來。
她低頭,像是想收回這句話,但我伸手握住她。
不是勾小指,而是五指緊扣。
她抬起頭,有點慌張,「不是小指牽喔?」
我笑了,第一次在她面前毫無保留地笑,「太晚了,已經不只答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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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說出口,但那天之後,她就是我女朋友了。
沒在學校公開,沒改狀態,沒在朋友圈曬合照。
但早上的招呼、午休的眼神、下課的等候,每一個細節都比任何告白還真實。
我們在圖書館一起挑戰題目,她筆記本上的字越來越整齊;她幫我訂正錯字,我把她每次留的便條紙都偷偷留在筆記本最深的那一頁。
這樣的我們,好像從來沒有正式開始,卻也早已在心裡無聲地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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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問我:「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我?」
我想了很久,然後說:「從妳第一次叫我名字的時候。」
她笑得開懷,「那麼早?」
我點頭,「我那時就知道,妳的聲音,不應該只是用來念課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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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什麼時候決定不再逃了?」她又問。
我低頭想了很久才回答,「可能就是妳伸出小指的那一刻吧。那天我才發現,妳比我還勇敢。」
她聽了沒再說話,卻悄悄把頭靠在我肩膀上。
那天界東市的天空特別亮,像是特地為我們這一刻準備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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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保證未來一定會順利,也不敢說我們不會吵架或走散。
但只要她還願意朝我走來,我就會一次次牽起她的手。
她說過:「不需要承諾,也不需要答案。只要你還在,我就會往你那邊走。」
那我就用我的方式,陪她走到我們都不怕答案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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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從來沒說出口「在一起」,
但彼此的心,卻早已牽住了對方。
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我所有的逃避,都該停下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