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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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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進就眷村的第一天,牆壁開始說話了。

那聲音不是人說話的那種,像是..有人在牆裡走動、用指甲刮磚頭,一點一點、一劃一劃的聲音,每天晚上十一點準時開始,準點到像收音機報時。

那面牆就在我房間床邊,只有五公分厚,後面理論上是空屋才對。

聽村子裡的人說,這裡原本是軍官宿舍,後來因為火災燒了一半,只剩下第三排還有住人。而我住的這棟剛好是第三排紅磚巷,再過去就是傳說中的「第四排」。

第四排,現在已經拆除了一半,剩下的幾戶全部封起來,牆外用紅油漆寫著大大的 [拆]字。

但奇怪的是,我那面牆壁明明靠近的是應該是空地,卻不時傳來低語,不是一個人的聲音,而像是很多人,細碎、低沉,像夢裡講話那樣:「還..在嗎?」「你..回來了嗎?」

我問過經常在村口旁曬太陽的王伯,他只是抿了一口茶,搖搖頭:「年輕人,晚上別亂聽,特別是那面牆來的。」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了一句讓我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話:「那不是牆,是封印。」


當天晚上,我夢見自己走進第四排紅門前,那片門的門牌都已破損甚至門牌都有一半掉了下來,只剩一個燒焦的「4」,門半開著也沒鎖,但裡面傳出我已經過世五年爺爺的聲音:「阿輝,回來幫阿公一個忙,好不好?」

我赫然驚醒,望向旁邊會出現怪聲的牆壁,牆上多了一條細長的裂痕,像是有人從裡面劃出來的一樣。

隔天一早,我發現那道裂痕不見了,牆壁完好如初,就像我昨晚甚麼都沒看到,但我枕頭旁邊卻多了一樣東西,是一枚退色的軍帽徽章,上面寫著「忠、勇、誠」這是老國軍的表準口號,問題是..我根本沒擁有過這個東西。

我拿起手機,打開LINE拍給我媽,她馬上打電話給我,聲音帶點顫抖「這是你阿公的..但是當年下葬的時候,就連同帽子徽章一起火化了才對。」

那天晚上,那個夢又來了。這次我不是站在紅門前,而是走了進去。

裡面沒有房間,只有一條長長的走廊,牆上貼滿退色的軍人合照,每張照面的人臉都模糊不清,只有眼睛是紅的,彷彿被什麼燒穿過。

最裡面坐著一個身穿軍裝的男人低著頭,手裡拿著那枚徽章,他緩緩地抬起頭,我發現那就是我阿公。但他開口說的第一句卻是:「那晚不該打開的不是門,是電報機。」

我醒來,全身溼透打了個哆嗦,想起書房中當初阿公留下的舊皮箱,我發瘋似的衝到書房翻找著那皮箱,不負有心人我找到了!裡面除了泛黃的老相片還有一張軍中密令上面覆蓋著:「機密**82年**計畫**第**排封鎖」之後我昏了過去。


隔天一早有個刺耳的聲音響起,我在書房地上醒來,全身痠痛,發現是有人按著電鈴,我趕快起身去開門,發現來的人是王伯。

我還沒打招呼,只見他一臉奇怪把手上的紅包塞給我「七月十四,晚上七點整,記得把這些放在祖厝前廳的供桌上。多一分,少一分,都會出事,阿輝你要記得。」我還來不及問他,他就走了。

袋子裡裝著一張冥紙及一張便條紙,上面寫著記得買三個元寶蠟燭、一對紙人。

但裡面還有一封泛黃的信紙上面寫著:「給阿輝,七月前,不可打開。」

但那封泛黃的信紙,似乎有某種驅使下自己滑出來,紙張展開的瞬間,我似乎感受到房間的溫度下降了幾分,燈都暗了下來。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我唸出信上的字寫著:「阿公不是英雄。他用他們的命,換了你的命。別怪他們..別去第四排。那裏..他們還在找你。」「我帶十三個人進去,只有自己出來,我沒死是因為答應他們找回替身,十二年換一魂,你,是下一個。」

祖厝大門突然被風吹開,門板撞牆一聲巨響,我抬頭看見門外有一個黑影,有點背光但還看得出輪廓,是剛剛離開的王伯。

但他眼神呆滯,搖搖晃晃,與剛剛判若兩人,嘴裡喃喃自語:「魂不全..該還了..」我衝上去想扶助他,他卻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到指甲都陷入我的肉裡:「李昀輝!!你出生當年是鬼門開當晚,你天生陰命!是你阿公叫你來的!!」

後來他眼睛翻白,口吐鮮血,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我卻聽到身後的牆傳來熟悉的聲音。

那是阿公的聲音不是人說話,

而是用爛掉的嗓子擠出來的低語:「阿輝..幫阿公..最後一次..把香爐..端到..紅門裡..」

我回頭看向牆,裂縫擴大,裡面是一片燒紅的暗光,像是火燒過後的世界,長長的走廊盡頭,有一道舊紅門緩緩地打開,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進去的。只記得裂開的牆像是會呼吸的肉,悄無聲息的把我吞沒進去,一腳跨過那到縫隙,溫度瞬間掉了十幾度,空氣中略為的濕黏,就像濕棉被中吸氣一樣。

這裡不是屋子,不是牆後,而是一條…像永遠走不到盡頭的廊道。

牆上掛著一張張泛黃的軍中合照,每張照片裡的人,臉都糊掉了,只剩下一雙雙眼睛睜著,盯著我。

那不是照片,是…監視。

腳下踩的不是地板,是老式榻榻米與泥灰,踩下去會微微凹陷,有的地方滲出紅色水痕,像有人曾在這裡爬過。

我聽到聲音了。

「一號,陳建忠。」

「二號,張朝欽。」

「三號…失聯…」

聲音一個接一個從黑暗中唸出來,低沉又混濁,像有人在報到名冊。

「十三號…到…」

那一聲「到」特別清晰,像貼在我耳邊說。那聲音,我永遠不會忘。

是阿公的聲音。

 

牆邊擺著十三個靈位,沒有香火,只有乾裂的香灰與黑掉的遺照。每個靈位前都插著一支倒過來的香,像是某種「反祭」儀式。

我被牽引著走到其中一位靈位前,名字是:

「六號,李文和——冤魂未返,怨指未熄」

忽然,那照片裡的黑影睜開眼,活生生地盯住我,嘴唇張開:

「我沒有死在火裡,是被困在這裡…是你阿公,把我們關進來。」

牆壁開始震動,像遠處傳來千軍萬馬奔來的聲音,所有的靈位照片全都活了過來,一張張嘴巴打開:

「他說,每十二年會還我們一個出口!」

「上一次,是王家的孫女。」

「這一次,是你……阿輝。」

他們不是要害我他們,是想活下去

但這紅門裡,根本沒有出口。

這是一場不斷循環的還魂儀式,每一個「替身」的魂魄,只是短暫抵住他們衝出陽間的力道。等替身魂被吸乾,他們還是出不去。

紅門,只是鎮壓他們的假口,不是真正的出口。

而那五尊被劃掉眼睛的神像——竟然懸掛在紅門最深處。祂們的雕像裂開,從裡頭流出像墨一樣的血。

祂們,不再是神。祂們已經轉陰成惡靈。

 

我正要退後,一隻冰冷的手抓住我的腳踝。低頭一看,一個兵帽半毀的靈體正緩慢從地底往上爬,皮膚被火燒過,焦黑與破皮混雜。

他的嘴已經融爛,卻還是擠出一句話:

「快走……別信他……那不是你阿公了。

我猛地往後退,撲倒在地。

門口的紅光忽然閃爍,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出現穿著阿公以前的軍服,笑得慈祥。

「阿輝,阿公在這裡。別怕。」

但那笑容在紅光中,一點一點變形、融化,最後變成一張我從沒見過的臉眼睛裡全是黑色,像洞一樣看不到底。

紅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凌晨四點,我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祖厝的廳堂。紅門的牆面安靜無聲,只剩一片焦黑,像從未發生過什麼。

但我知道,我出不來了。不是肉身,是魂。

我的影子——少了一角。右肩的輪廓,缺了一小塊。

空氣裡的味道也變了。香灰的甜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濕冷,像夏季雨夜裡堆放太久的軍毯。

我摸了摸脖子,那顆爺爺給的退伍軍章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細長的銅符,繫在我胸口,用紅線穿著,細看竟像是從什麼儀式後留下的「封魂符」。它不是我戴上去的。

我試著摘掉它,紅線勒得更緊。

在倉庫的老木櫃裡,我找到了那只消失多年的金香爐。爺爺死後,爸曾說「家裡不需要那種老物」,但他沒丟,只是藏了起來。

香爐裡的香灰早已乾裂,底部沉著厚重的黑灰,像從來沒換過。

我把灰倒出來,意外翻出一塊銅製底盤。上面刻著奇怪的圈紋與十三個模糊小點。

我看著那十三點時,忽然眼角抽痛,一幕畫面閃過..

十三個軍人跪在地上,對著神像高喊:「願為陰兵,守門十二輪。」

阿公站在中央,手握一把紅線刀,在自己的掌心劃下血。

他回頭對誰說:「從我這一代開始,每十二年,只取一個……我保你們平安三世。」

我大口吸氣,眼淚自己流了下來。

我開始意識到,我從來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而那塊銅盤並不只是香爐底座,而是鎮魂器的一部分

當它裂開的時候,爺爺留下的誓言也一同崩潰。

夜裡我聽見廳堂有人在走路。不是爸媽,不是妹妹。我知道,那些守在紅門後的靈魂,已經聞到我魂氣裡的裂痕。

而我,也開始嗅到他們舊皮靴、火藥、煙硝,以及,一種濃重的…燒肉味

像是人在焦掉前最後的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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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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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