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離開醫院，回到家休養。他的同居人一肩扛下所有照護大小事，我們按月提供金錢上的幫忙。
同居人發來一張親戚齊聚一堂幫他慶生的照片，一張大大的電動床擺在客廳，他坐在床上，其他人圍在他旁邊，一起吃蛋糕慶祝。
再過一陣子，同居人說他要去上班，所以希望能請外籍看護幫忙照顧他。我說好，那剩下的費用請你一起分擔，每個月我們付兩萬元，剩下的就請他一起出。
外籍看護很快就到家裡幫忙，當時我見過看護兩三次，結果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辭職離開了。在這一個月之中，同居人跟看護互相說彼此壞話，同居人說看護不幫她整理房間，說看護很愛亂花錢。看護抱怨同居人罵他不好聽的話，抱怨同居人回家完全不幫忙照顧。
當時家人已經是採用安寧緩和照護，主要是吃嗎啡止痛，維持他的生活品質。原本只能一直臥床，不過隨著腳趾頭慢慢長回來（很神奇），家人已經可以用助行器在家裡走一小段路。
「如果努力一點，大概還可以再過一個年」他是這樣說的。
下一次再去看他，求生意志驟降。他說他的命就是這樣，原本都好好的，去醫院弄個人工血管就變成這樣子，每天躺在這裡真的是生不如死。躺著一邊抽菸，看護在旁邊幫他點菸，講一些自怨自艾的話。
我開始覺得有點反感。
四月某一天，同居人傳訊來說他說他時日不多，想交代一些事，我過去了一趟。
結果劈頭就說，我能不能一個月再多給一兩萬塊，因為同居人阿姨去上班很辛苦還沒拿到錢，我能不能多負擔一點，反正也沒幾個月了。
「你付的出來吧？」「不然爸爸會很心痛啊」
我說好。
他還說，這房子以後能不能繼續給同居人住？
我說我沒辦法決定，這房子不是留給我的。
四月底是我的生日，我有告訴他我要在生日那天去登記結婚。他沒有任何表示，接著過幾天傳訊息說想我了，叫我去看他。
我心裡覺得怪怪的。
跟諮商師聊到這些事，我告訴他我一直在想，我家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他是從什麼時候壞掉的？還是他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卑劣的人？
「風和日麗的時候，朽木也不會傾倒」諮商師說在遭遇到困境的時候，人的本性才會顯露。感覺起來我的家人只有對我們不斷地索取，不管是金錢上，或者是情感上。
跟諮商師聊完之後我就比較清醒了，我開始減少跟家人還有他的同居人有接觸。一直到他過世之前，我都沒有去看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