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不甜

《蜂蜜不甜》

1. 詐騙助理 Dana

她知道這些錢來自哪裡。

從老人家、單親媽媽、退休老師那裡掏出來的退休金、貸款、保命錢。

她不問、也不想問。問多了，日子就難過了。她不過是個小助理，又能改變什麼？

直到有一天，一個名叫「阿鈴」的女人打來公司，聲音沙啞，問她：「我只想知道，那個叫阿明的，是不是也被你們騙了？」

Dana 的手頓了一下。阿明——那個資料裡反覆出現的名字，一個投資帳戶最後餘額歸零、卻從未報警的人。

2. 阿明

阿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年輕人。曾經當過業務、擺過地攤，現在則靠網路賣蜂蜜維生。他的蜂蜜是外公傳下來的老蜂場採的，純天然、無加工，他常說：「我賣的是誠實。」

某天，一個叫「丘白斑」的女人加了他的 Line。她說是經過朋友介紹來買蜂蜜，還說他拍的產品照「很有質感」。她開始每天跟他聊天，問他喜歡什麼音樂、吃什麼宵夜、夢想是什麼。

三週後，她突然說：「我有個投資管道，想讓你一起賺點生活費。」阿明猶豫了一下，但她說：「你不是想讓蜂場升級？一點本金，三倍回報。」

阿明把他所有的積蓄都投進去了——然後，一夜之間，白斑失聯，網站關閉。

他沒有報警。

因為，他不想承認自己，不只是錢被騙了——是感情。

3. 丘白斑

丘白斑不是她的真名，她甚至不是個人。這個帳號，是 Dana 操作的其中一個。

Dana 記得這個案子。記得阿明寄來蜂蜜時的紙條：「希望這甜味可以感染你今天的心情。」

Dana一邊喝手搖飲，一邊嗤笑那句話。可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字跡認真的字條，像一根細針扎在她心口。

這天 Dana 查了阿明的聯絡資料。她用匿名帳號加了他好友。沒有說話，只是每天默默看他更新的動態。

阿明還在賣蜂蜜，還在努力。他有時會說：「今天下雨，蜜蜂不太出門。」或是「下週有市集，希望能多賣一點。」

他從未在網路上罵那場詐騙，只是靜靜地過他的生活，好像那場災難不曾發生過。

4. 阿鈴

阿鈴是個國小老師，退休後投資失利，連老房子都賣掉了。她不是傻，她知道自己被騙。但她無法接受，連那個看起來被騙的年輕人「阿明」也是騙子。

她查到了 Dana 的聯絡方式，用錄音威脅她要公開資料。Dana第一次感到一種叫「罪惡感」的情緒發作。不是恐懼，是想嘔吐。

她開始無法入睡，夢裡都是蜂場起火、蜜蜂哭叫的聲音。

5. 改變的那天

Dana 用自己名下的一筆戶頭，轉了十萬給阿明。沒有附言，沒有說明。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知道這是誰，但她知道，這是她能力所及的第一步。

隔天，阿明發了一則貼文：

「今天有人匿名贊助了我一筆錢，我不知道是誰。但謝謝你，我會用這筆錢買更多蜂箱，讓更多蜜蜂安心生活。

我也想繼續相信，這個世界裡不是只有詐騙，也有回頭的人。」

Dana坐在公司電腦前，看著那則貼文，第一次哭了出來。

尾聲：蜂蜜的味道

一年後，Dana離開了那家公司。她換了一個名字，換了一個城市，找了一份真正的助理工作，雖然薪水很低，但心裡乾淨多了。

她偶爾還是會買阿明的蜂蜜，網路下單，用的是匿名帳號。

那瓶蜂蜜甜得有點過分，她想，也許這就是誠實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