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同這時問道:
「聽你話裡的意思,這三人在一起說話似乎很不尋常?」
林義銘點頭說道:「是不尋常,天思教的階級劃分在教內的各種活動實施的很徹底、也很嚴謹,我已經是紅衣弟子,到現在直面的最高層也只到青衣執事弟子,連黑衣執事弟子都沒接觸過,可是他們兩個黃衣卻可以直面教主親傳弟子,這很奇怪。」
「執事弟子?」江小敏問道。
「喔,天思教裡除了一般弟子,還有全職的人員在處理日常教務,這些人是領天思教薪水的,這些全職人員教內是以執事弟子來稱呼,最低階的從紅衣起跳,最高階是黑衣,穿的衣服跟一般弟子不一樣,多鑲了白邊,再上去就是教主的親傳弟子,穿紫衣鑲金邊的衣服。」
「這些執事弟子除了平時的教務,在受過訓練後,也負責各種課程的講師工作,紅衣執事弟子負責基本課程,棕衣和青衣執事弟子負責進階課程,黑衣執事弟子負責高階課程,基本上只有青衣以上的一般弟子才上得到親傳弟子的課。」
「這就是我看到他們兩個黃衣和親傳弟子單獨會面,會感到奇怪的原因,另外,最讓我驚訝的是看到龔嬋娟,我之前並不知道她加入了天思教。」
「你是第一次在天思教看到龔嬋娟?」李大同問道。
「對,我們在一起一段時間,從未聽她提過天思教,沒想到已經是黃衣弟子,她只是一個服飾店店員,薪水不多,應該沒錢去捐獻升階級,顯然加入天思教已經一段時間,絕對超過一年以上才有辦法升到黃衣。」
「所以你覺得她在心靈禪修社團和你相識時,就已經是天思教弟子了?」李大同追問道。
「沒錯,我覺得機率很大。」
「你確定她只是一個服飾店店員?」
「確定,我去過她工作的地方,見過她的同事和老闆。」
「她知道你的身份嗎?」
「我從沒跟她提過,但我也沒用假名,她是不是在網上或其他媒體見過我的報導,這就不知道了,我雖然不是名人,但是用我的名字去網上搜尋,還是找得到以前的一些關於公司的報導文章,還有我的照片的。」
「你們交往的過程,有牽涉到錢嗎?」
「沒有,我從沒送過她貴重的禮物,她也從沒跟我提到錢。」
李大同點點頭,低頭思考過濾著這些信息,林義銘見他沒有其他問題,接著說道:
「而且我看到涂忠全和龔嬋娟居然在一起,也很奇怪,當初龔嬋娟在心靈禪修社團和我們初識後,她和我是走得比較近的,他們兩個的互動在我看來只是點頭之交,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們根本不只是點頭之交。」
「經過這幾天的反覆思考,讓我決定要調查他們兩人的原因,是因為想到了當初我兒子離家出走前幾天,我去天思教參加靜思週會時,曾跟涂忠全提過兒子漸漸跟我疏遠的事情,約我兒子下課後吃頓晚餐好好聊聊,這件事就是涂忠全給我的建議。」
「隨後那天,龔嬋娟就出現在那個餐廳,當時沒把他們兩個聯想在一起,現在看來好像不單純。」
「你那天在天思教裡看到的確實是他們兩個嗎?還有,他們有沒有發現你?」李大同問道。
「那個中庭不大,兩棟建築物的距離不遠,我看到的那一幕,是他們兩個走進了那個房間,然後那個親傳弟子就拉上了窗簾,雖然只有短短幾秒鐘,但夜裡從外面看屋裡很清楚,他們兩個都是我很熟悉的人,不會看錯的,相反的,從屋裡看黑漆漆的戶外就不清楚了,他們的視線並沒有往我這裡看,所以應該沒有看到我。」
「嗯,我這邊還有幾個問題⋯⋯」
* * * * *
看著林義銘離開辦公室,江小敏問道:
「二號小朋友,他有隱瞞什麼嗎?」
「沒發現任何異常。」二號道。
江小敏轉頭對李大同道:
「這林義銘看來還是有些東西的,我之前也常會接觸到那些邪教,他判斷宗教好壞的那幾個標準,其實還蠻正確的。」
「那是妳先認識了曹文青,曹文青太能幹,所以才對林義銘有能力不行的印象,這是和曹文青對比來的,其實他們夫妻兩人能白手起家,一路積累到現在的百大上市公司,林義銘怎麼可能是泛泛之輩,他只是不如他妻子罷了。」
李大同說到這裡,突然露出微帶輕蔑的笑容道:
「不過,僅憑如此就斷言天思教是正派的宗教,還是太過武斷,先不說從涂忠全和龔嬋娟兩人透露出的不尋常,它這種階層制度欺騙性也蠻大的。」
「怎麼說?」
江小敏有些不解,由林義銘的話裡看來,天思教功德值的累積制度設計得還蠻合理的,有時間就做服務勞役,沒時間就捐錢,而且也沒強迫你,一切是自由意志,加上福利資源和貢獻掛鉤也算是公平,她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李大同看她顯然和林義銘一樣,也是被這《看起來公平》的制度給導入了誤區,於是說道:
「我先問一個問題,宗教講的就是引人向善,給予普羅大眾在精神、心靈、甚至必要物質方面的幫助,什麼時候,這種本該無條件施予的救助,需要做那麼多的勞役工作或捐獻才能換取?」

江小敏聽到這一問,身體突然一震,她醒了,只聽李大同繼續說道:
「當你的精神或心靈需要幫助時,放在你面前的卻是明目標價的救助管道,那這個宗教本質已經改變,與其說是宗教,不如說是《心靈救助販賣店》。」
「而且,妳不覺得天思教這個功德值和階層制度,根本就是那些標榜免費的課金手遊的翻版?」
「聽你這麼一說,還真像。」江小敏道。
「所以說⋯⋯這天思教的創教目的,比較像是在賺錢,雖然確實在做慈善的工作,但宗教的帳務是不透明的,誰知道還有多少的金流,最終進了私人戶頭。」
「不過,天思教到底是什麼樣的宗教,現在下結論還太早,也不是我們目前關注的重點,我們的工作重點,在涂忠全和龔嬋娟兩人,除非⋯⋯」
「除非什麼?」
江小敏問道,李大同轉過頭來,嚴肅地說道:
「除非兩人背後的老闆,就是天思教⋯⋯」
* * * * *
電話那頭傳來阿傑的聲音:
「小敏姐,我找到了龔嬋娟住在B市期間的房東,他說那個房間龔嬋娟總共住了八個月,大概兩個禮拜前退租。」
「除了這些,還有其他關於龔嬋娟的訊息嗎?比如說她在那裡工作?還有跟誰接觸等等。」
「有,這個房東說他不想把房子租給來歷不明的人,所以一律要求房客告知從事的工作還有工作地點,他自己甚至會偷偷去房客的工作地點,確認房客是否說實話,他說龔嬋娟是在一間旅行社工作,他去那間旅行社看過,龔嬋娟做的是櫃檯的工作。」
「這房東這麼爽快?這些都告訴你?」
「當然不是,塞了兩千他才肯講。」
「嗯,這些買消息的費用你要登記清楚,我們會讓委託人付,還有,這房東知道龔嬋娟有跟誰接觸嗎?」
「這我問過他,他說他沒管那麼寬,只要確定房客有正常工作,他就不會多事了。」
「嗯,這間旅行社你知道在那裡吧?」
「知道。」
「阿傑,你接下來去旅行社找他們的員工,打聽龔嬋娟在職期間接觸的人,多找幾個問,委託者經費給的很充裕,買消息的費用不用省,她已經離職,一般人對離職的同事比較沒顧忌,要打聽到消息應該不難。」
「好,如果打聽到消息,要繼續深入嗎?」
「對,繼續查下去,我們要知道的是龔嬋娟在B市時,都幹了些什麼。」
「了解,那我先掛了。」
「等等,我們新找的那位蔡小姐還好吧?」
「蔡姐她還不錯啊,我們在B市成立駐點辦公室的事務大部份是她在處理,小莉的維安我也已經交接給她了。」
「嗯,她在警界服務了七、八年,一些事務應該沒問題,我只是怕她不適應新的工作。」
「我覺得還好,她現在看起來比剛來時還開朗,沒有不適應的樣子啊。」
「那就好,你這次的工作告一段落,也該回來了,B市交給蔡小姐就好。」
「好⋯⋯」
電話那頭阿傑的聲音突然打住,過了一會,他接著說道:
「小敏姐,我打算開始準備考大學。」
「真假?認真?那你在大江的工作還做嗎?」
「做啊,我自己利用下班的時間讀書。」
「哇,你老爸聽到你這番話,還不老淚縱橫?」
「小敏姐,妳別笑我了⋯⋯」
「好,不鬧你了,你自己注意安全,隨時保持聯絡。」
「嗯,拜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