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姑蘇的地界後,一些雜七鳥八的求助事件便逐漸減少。
然而,眾人的神情卻不見輕鬆,反倒是漸顯嚴肅沉重,魏無羨更是一得空便會一再不斷地與我確認結契的細節。
「小花,結這命契,當真不會減少生者的壽命?」
「不會。」
「結契失敗的話,當真不會造成任何術式反噬?」
「不會。」
「那麼,倘若失敗的話,還能夠重新結契嗎?」
「可以。」
「當初妳為何不是以自己與宋子琛結契?」
這是在套話嗎?我幽幽地瞥了他一眼。「因為宋道長不喜與人接觸。」
想當初見面時,為了要幫宋嵐修復斷舌,光是碰一下手他都面露嫌惡了,要是提議讓他與我結契,我看宋嵐會選擇直接一把砍了我比較乾脆。
再者,我對於結契的「後遺症」也還是有所顧慮……
「嘿,是嗎?」魏無羨亮晃晃地笑著。「另外,妳說過結契之後會依雙方的適性不同而產生變化,具體來說,大概會有哪些變化?」
「不一定,這真沒說個準的。不過就我所知,大致上應該都脫不離互相感知或是心念相通的狀況……」
「心念相通?!」走在前方的藍思追乍然回頭,和魏無羨一同怪聲叫道。
頓了下,魏無羨一臉不懷好意地笑睨藍思追。「怎麼了?思追,後悔了?要好好重新考慮一下嗎?」
「我、這……」藍思追支吾猶疑了陣,依舊堅持道:「不,還是我來吧!沒問題的!」
呵,對吧對吧,基本上聽到互通心念這一點都會瞬間卻步的對吧!放心,我很能理解的。我在心裡兀自點頭暗忖。
來到某片清幽的樹林中,眾人徐然停下腳步。
「思追,你知道溫寧藏在哪兒嗎?」魏無羨問。
「這個麼……」藍思追朝四周晃了幾眼,輕聲喊道:「寧叔叔,您在嗎?」
話音剛落,一道黑色的身影倏然自空中落下,立於眾人面前。
「阿苑。」那人喚了聲,跟著僵硬地轉身望向其他人,示意道:「魏公子,藍二公子。」
藍忘機頷首回應,魏無羨則是輕笑地看著來人。「溫寧,好久不見了。」
我怔愣地看著眼前突然冒出的身影──
這個……該怎麼說呢……
老實說,溫寧這個角色在我的既定印象裡,一直都是跟「可愛」兩個字掛上邊的。就算之後成了鬼將軍,只要不是在發狂的狀態中,應該也還是給人一種懵懵呆呆的感覺才是。
但,眼見為憑,事實證明,眼前的這位──
「……一點都不可愛啊……」我有些失望地喃喃自語。
蒼白的臉孔,陰鬱的神情,精壯的身形……話說回來,我現在才想起曾經買過的設定集裡,溫寧的身高似乎是標註一百八,本來就跟「可愛」扯不上邊啊!
「啥?等等、不對不對!魏姑娘,這位可是傳說中的鬼將軍啊!是那位夷陵老祖座下的鬼將軍喔!妳怎麼會以為他長得可愛啊?」藍景儀一臉詫異地看著我。
聞言,魏無羨更是笑得前俯後仰,完全不顧形象。
「我說小花,妳對『可愛』的定義也未免太過奇葩,我實在很好奇妳先前到底是怎麼想像溫寧的啊?」
我明明就只是在自言自語……算了,懶得解釋。
「呃,這位姑娘……我……這……」溫寧一臉尷尬地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寧叔叔,我們這次是有要事來找您的。」藍思追定了定神,努力把話題拉回正軌。
「咦?喔,什麼事?」
「這個……」藍思追欲言又止地看向魏無羨。
魏無羡會意,霎時止住了笑,一臉正色地看向溫寧。
「溫寧,其實是這樣的……」
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仔細說了一遍,而溫寧則是一臉似懂非懂地聽著。
「當年我雖依溫情的請求煉回了你的神識,卻未曾考慮過你的將來究竟該何去何從……所以,在聽聞宋子琛道長的際遇後,我認為此方法應當可行,就不知你的意願如何了?」
「這……所以是要我與阿苑結契共命?魏姑娘,這真的不會給阿苑造成任何問題嗎?」溫寧不禁面露擔憂地問我。
我則是兀自若有所思地直盯著他。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魏姑娘?」
「失禮了,鬼將軍,不知能否借一下你的手?」我驀然朝他伸手一問。
「咦?啊,好的。」他十分聽話地探手搭上我的手心。
默默感應了一陣,我不由得微微蹙眉。
「小花,怎麼了嗎?」魏無羡問。
我放開手,斟酌著開口:「他的身上有著另一道契令與魂識相繫,這種情況下若要再與他人結成命契,我不確定會不會產生衝突。」
「契令?難不成是……我?」魏無羡疑惑地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
「若您是那唯一能號令他的人,那確實也只會是您,沒有別人了。」我淡然答道。
宋嵐純粹是被薛洋煉為凶屍,再以刺顱釘控制,所以並沒有契令的問題。但溫寧不同,他是有契令在身,僅遵魏無羨號令的。
不過,既然魏無羡落在溫寧身上的契令是以魂識相結,那當年在他身死魂消之際,溫寧照理來說也會因此失去意識陷入狂暴才是。能夠被禁錮十三年卻平靜安然地等到魏無羡再次魂歸號令,以結果來說,當年薛洋封住溫寧意識的刺顱釘反倒幫了個大忙呢。
「唔,那就沒辦法了。」魏無羨無奈地搖頭晃腦:「思追,我看你就放棄吧。溫寧,這麼看來,你要不要改和我……」
「不許!」一道冷聲倏然砸下,打斷了魏無羡的話。
魏無羡愣了愣,轉頭看向一旁面上冷得幾乎快結霜的人。「呃……藍湛,我……」
「不許。」冰渣子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地否決,絲毫不予任何交涉餘地。
雖然藍忘機從頭到尾都沒表示過意見,但現在看來,他其實是不贊同這件事的。
如果負責結契的人是藍思追,他或許還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與溫寧結契的人是魏無羨,他絕不可能同意,絕對!
「這……」魏無羡大概也了解他的心思,只能一臉苦惱地搔著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