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日有所思地坐在學校的木椅上,渾身四周顯示著不安的心緒。
自己沒有任何心思去關心窗外的白雲藍天,也無心去關察即將進入夏秋交替的絲絲空氣,腦海中想著一個問題——如何向秀琴表示些什麼。
我永遠都記得在國中三年的期間沒能與她一起同校,但卻也間間斷斷地與秀琴有連繋。
直到幾年後我又在高二時期的那個春冬的午後,氣溫依然寒冷,但懸掛於天的陽光卻又是如此的溫暖。
如同蛋糕上點綴的紅色草莓斜斜地嵌在裡面,暖風無忌地在四周遊盪並若有若無地細語,並不時地竄到校門附近旗桿的頂端,將那鑲有校徽的旗幟輕輕的撫成波浪狀並向著它吹的方向伸展。
在教室門前的轉角處,秀琴身上淺藍的連身裙,連同那雙淺黃色的帆布鞋,一起隨著她頭上的長髮及楊柳細巧的身形倩影在風中歌舞。
她左手直直地靠在身體的一側,右手搭在腰間小裏秀氣的白色帆包上,靜靜的站在風中,似乎正在等著人。
我像個做壞事的小朋友般偷偷地躲在她背後不遠處,細細地觀看她可人的這一幕,這就像站在Vincent Willem van Gogh的《向日葵》前一樣,讓人溫暖與自信。
我很堅信,在孩童時期第一次遇見秀琴時就喜歡上了她,並且終其一生都不會改變,於是從最一開始的好朋友玩伴,變成了青梅竹馬,一直到我今天約她到教室的轉角相見。
自己確信地知道,經過許多時間的相處,我已經確定愛上了秀琴!
桃杏豔舞,薄薄櫻花樹下的鄉間紡車微微響著,那冬漸春裡的櫻花已漫山遍野,輕輕絲縷的春韻纏綿,鳥鳴吟唱著初始樂曲。
回望春的過往,每一段優美音韻與詩曲,每一張照片都記錄著花漾年華,記錄著秀琴和我不少點滴的美好與故事。
此時躲著的我也慢慢地出現而走到秀琴的面前,像往常一樣與她打招呼。
「這個……秀琴,等久了吧?」,詢問這話的時候,我顯得有些稍微的緊張,眉頭也隨之慢慢皺起。
「沒有呢。」,秀琴看到我來了後,用手取下了耳機。
接著她說:「我也是剛剛才來。」,之後她微笑地看著我,然後用手輕輕地撩過被風吹到眼前的細細髮絲。
聽到秀琴如此說,隱約間地飄來了絲絲的髮香,我鬆了口氣緩了緩眉頭,笑笑地表示:「那就好,怕我來晚了讓妳久等了。」
此時的她不同於欣然一笑的爽朗,秀琴的微微莞爾一笑,令人心動卻也含蓄,似乎有些深層的涵意,曖昧之中也隱約有些微瀾的波動。
「聽說學校附近的櫻花開了,我想去看看,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在短短一陣的沉默之後,她首先出了聲音問問我,說完話就低下頭盯著自己帆布鞋,彷彿鞋子會給她答案似的。
聽聞如我之後是感到一陣茫然,我知道那對自己來講是名為幸福的衝擊,看著秀琴微紅的雙頰,不假思索的我立即點頭回應:「有空!今天沒有事情、絕對沒有事情、明天也絕對沒有事情。」
說完後我感到一陣地不好意思,剎時感到自己的語無倫次,臉色漸漸地像火苗般燒起來,猶如此刻自己的心境一樣,瞬間就沉默了。
秀琴差點被我的無厘頭和打結的思緒逗笑,她的優雅與氣質在我的直接真切的傻勁有些瓦解,雖然看起來秀琴有些激動,但她也沒忘了形,只是單純地單手搭著我的肩膀輕輕地拍了拍。
於是秀琴再問說:「 那要是沒事,我們現在就走吧,還得走一段時間的路呢!」
於是我與她一齊去了學校附近的一處櫻花盛開之地,至於櫻花如何美麗,我根本就沒有在意,因為在我牽起秀琴的手後,一個下午都在盯著她看。
在一年半戴之間,看似乎是短暫的時光,但在我內心中卻轉眼像已經過了許久許久,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已經高三而即將畢業的時間軸了。
此時的我想著,若沒有再表示什麼,那麼可能就要再次結束這短暫的時光了,或許有些蹙迫倉惶,但我不想要日後後悔當初的時日。
在剛剛開放的社會裡,浪漫這個詞或許已經被人們所熟悉了,我也想要讓她浪漫一回,我不怕其他人怎麼看待,畢竟他人不是我,不會知道我有多愛秀琴。
想到這,我臉色因為興奮而變得更加紅潤,接著想起,別人表白求婚都是發揚勤儉節約,也多少會擔心剛解凍的社會說他們走資本主義道路,所以有些人求婚時連個東西都不買。
但我為自個心愛的人,也許我一個月就沒多少的打工工資,但我不怕!
一想到這裡我便打定主意站起來,走向門口準備出門,這時從客廳徐徐走來了一位艾齡婦人,一把拉住我而語氣和藹可親問:「你做什麼去啊?」
被拉住的我心想,這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就順口說了出來:「我要去買個戒指,今天我要向秀琴求婚!」,此時的我昂首闊步,彷彿要去參加一場代表尊嚴的戰鬥一般。
這位頗有姿色而仙姿玉貌的艾齡婦人憐愛地看著我,然後用右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臉,從而靠在我的背部溫柔的說:「老傻瓜,我們都結婚二十五年了,你還要向誰求婚啊?」
我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輕輕地抱住了這位艾齡婦人,悄悄的說:「是啊,不過我還是要說,我好愛你,真的真的!」
已經不年輕的秀琴與我,我們或許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風華姿態,但秀琴還是一如既往的愛著她的先生,雖然先生因為一些不可抗力因素而罹患阿茲海默症,長年的記憶停留在學生之時,但依然記得要向她求婚。
秀琴依舊不厭其煩地將我拉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並不去管這是第幾次拉回要出去買戒指向她求婚的我,而是把我安頓好後,繼續走到廚房準備晚餐,並不時地轉頭回眸看看坐在沙發上的我,繼而幸福地一笑……
一片櫻花緊緊依偎著嘴唇,相互翻動著耳語傾訴,之後微風陣陣而不經意間地相互逃離,之中花瓣亦泛出了色澤鮮明的紅暈。
置身於這世界,疲於生命的不定漂泊,堆砌的白色石像靜靜地隱忍,匆匆離開了陌路仲夏的季節,冬去的柳絮依舊如初春來時的居無定所。
櫻花樹下的花瓣和著樹下跌落的櫻花層層堆疊,矜持著並列一致,和著沉睡而隱密驛動的心。
如果與春風一齊而來的花瓣與柳絮,在春日的陪同下,能夠永遠維持而不要離去或結束,不知該有多好?

17歲的自己和17歲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