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狄米崔正在執行一項護送貨品的任務,那次運送的貨品是高單價的電子產品,相當容易運輸跟變賣,很不幸的,由於搶匪人數眾多,他們被搶了一大部份,狄米崔是當時被派去追回貨品的雇傭兵之一,他跟同伴負責追蹤其中一輛車,同伴負責開車,他則負責攻擊,在射破車後的擋風玻璃之後,狄米崔連續不斷地射擊,終於成功地擊中駕駛的腦袋,副駕駛座的人看起來也中彈,車子失控的撞上路邊的護欄。狄米崔跟同伴到搶匪車上回收貨品時,發現後車座上不只有電子產品,還有一個受到驚嚇的小孩,捲縮在後座地板,睜大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看著他們,沒有哭泣或掉眼淚。
「幹!怎麼會有小孩?」狄米崔的同伴驚訝地大罵,但馬上開始收拾貨品,因為他們動作得加快,不然會追不上運輸隊伍,落單太久,再度被搶的機率很高。狄米崔也跟著收拾貨物,搬回到他們的車上,就在同伴發動車子的時候,他對同伴說:「等我一下。」「我們沒有時間管那個小——」「我馬上回來。」狄米崔打斷對方,隨後走向搶匪的車,打開後車門。他怎麼可能下這個孩子不管?在他第一眼看見孩子驚懼的臉孔,那影像已經烙印在他腦子裡。「他們是你的家長嗎?」孩子點點頭。「他們死了。你想跟我走嗎?」孩子沒有點頭,似乎是猶豫了,但隨即又點頭。「走吧。」狄米崔伸出手,好讓孩子起身,走出車外。「你有哪邊會痛嗎?」孩子搖搖頭,狄米崔二話不說就抱起孩子,將他安置到他跟同伴坐的那輛車子的後座。「幹嘛替自己找麻煩?」同伴邊碎念邊發動引擎。「不關你的事,我自己會負責。」他們追上運輸小隊後,一堆人看到狄米崔帶著孩子歸隊,知道狄米崔可能不會回答,都跑去問他的同伴,到底發生什麼事,引起了一小陣風波,不過他們很快就把心思轉向認真執行任務,趕緊把貨物送到指定地點,他們都只想趕快結束工作跟拿到酬勞。
孩子一路上都沉默不語,乖乖坐在狄米崔指定的地方,直到任務結束。領完酬勞,狄米崔抱著孩子走到自己的車上,孩子依舊沒有發聲,只是緊緊地抓著他,狄米崔先讓孩子坐在副駕駛座,等他坐進駕駛座時打開車內的燈,就著昏暗的燈光觀察孩子的狀況,一頭長髮糾結成好幾團,臉上有些髒汙,但沒有淚痕,瘦小的身軀套著一件過大且髒兮兮的連身裙,就像因戰爭流離失所的孤兒,如果他殺掉的那兩個人是這孩子的雙親,他們是怎麼能夠這樣養育孩子?
「你會餓嗎?」孩子點頭,狄米崔轉身,從座位後面的置物箱拿出麵包跟水,打開包裝後遞給孩子,孩子接過後馬上就狼吞虎嚥,彷彿餓了很久。「慢慢吃,我還有其他食物,或著等等我們可以去速食店買你喜歡吃的東西。」孩子抬起頭來,一點疑惑的樣子。「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吧?」孩子點頭,這讓狄米崔放心多了,他怕眼前這個亞裔孩子會有語言隔閡,但意外地,即便孩子不開口說話,他覺得自己似乎不用透過語言,就能懂孩子想表達什麼。接著狄米崔找到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速食店,站在點餐機前,問孩子想吃什麼,甚至一項一項介紹,但孩子只是盯著觸控螢幕,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那我幫你點雞塊跟奶昔好嗎?」孩子轉頭看著狄米崔。「沒吃過嗎?沒關係,你先吃看看,不喜歡的話可以給我,我們再點別的。」結果孩子吃得一乾二淨,雖然孩子沒有笑,但狄米崔可以感覺到孩子的表情已經放鬆很多,他問孩子還想不想吃別的,孩子搖頭,應該是吃飽了。雖然狄米崔還不知道要怎麼安置這個孩子,但他決定先回到旅館,讓孩子好休息,隔天再說。
「你會自己洗澡嗎?」孩子搖頭。「我可以幫你洗嗎?」孩子點頭。「不過,你的頭髮打結得很嚴重,我可以剪掉嗎?」孩子毫不猶豫地點頭。「但是會變得很短喔,真的沒關係?」孩子再次肯定地點頭,狄米崔好奇地問:「你比較喜歡短頭髮?」孩子抬頭看了一下他,低下頭後又點了頭。
孩子從剪頭髮到洗澡,整個過程都相當配合,以前在部落的時候,他常常幫忙照顧小孩,也常常幫小孩子們剪頭髮,所以這些對他來說,都相當習以為常,而且這個孩子比起部落的那些小孩,還要乖巧太多了。他先拿自己的圓領衫給孩子穿,邊想著明天得帶孩子去買衣服,邊幫孩子吹頭髮,吹到一半,孩子開始打瞌睡,狄米崔把孩子髮根吹乾後,就把孩子安置到床上睡覺,他自己則是沖完澡後才躺到孩子身邊,孩子被他的動作驚醒,但隨後卻往狄米崔懷裡移動,抓著他的袖子睡去,狄米崔皺著眉頭,這孩子到底都經歷了什麼?才短短幾個小時,就變得如此依賴自己,另外,讓狄米崔感到氣憤的是,這孩子除了營養不良之外,身上還有多處瘀傷,甚至有一兩處燙傷,但幸虧沒有他最擔心的狀況。狄米崔怕嚇到孩子,所以幫孩子洗澡時,盡量維持面無表情,如果這些是孩子雙親造成的,他不介意再殺他們一次。
「你叫什名字?」狄米崔在吃早餐時,試著問孩子叫什麼名字。
孩子放下手中的叉子,低著頭默不作聲。「你沒辦法說話嗎?」孩子搖頭。所以這孩子是不願意開口。「你能寫自己的名字嗎?」孩子又搖頭。看來他得到戶政機關,才能查明這孩子的名字。雖然孩子看似溫馴,但其實蠻有個性的,狄米崔挑衣服要孩子試穿時,只要拿到裙子類,孩子就搖頭,也拒絕試穿,另外狄米崔自己也不喜歡色彩繽紛的衣服,最後,孩子穿的都是男童的衣裝,搭配那頭短髮,真的就像個小男生,而孩子看著鏡中的自己,似乎非常開心,因為狄米崔第一次看到孩子靦腆的笑容。
「你想到了什麼?」明洛斯好奇問了微笑不語的狄米崔。
「我只是想到,第一次看到他笑,是幫他打扮成小男生一樣的時候,他真的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我以為他蠻隨興的。」「只有對吃的他才會隨興。」狄米崔再度喝了一大口啤酒,雖然他依舊擔心,但酒精確實緩和了一些焦慮。「所以……你在執行任務時殺了他的雙親?」在聽完狄米崔簡單講述和皓日相遇的過程,明洛斯不得不注意到這個矛盾的細節。「對。」「皓日能理解這件事嗎?」「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完全理解,我跟他談過,也跟他說了,如果你以後對我感到憤怒或仇恨,我能理解,也能接受,如果你還未成年,我也會幫你找到好的人收養你。但他最後只說了,我不想離開你。不過,老實說,我對於殺掉他的雙親可是一點都不愧疚。」「換作是我,我也不會愧疚。我以前在孤兒院時,也遇過這種孩子,而且不在少數,但他們通常都來來去去的,有時候又回到雙親的身邊,過一陣子又會來到孤兒院暫時安置,看起來比前一次來的時候還慘,所以小時候我會想,要是我的雙親會虐待我,那麼一出生就被他們遺棄的話,好像還比較幸運。」「你這麼想,還……蠻樂觀的。」狄米崔不知道這算不算適當的用詞。「你也這麼覺得?」明洛斯自嘲地笑了一聲。「其實我不算樂觀的人,只是在這件事情上,大概是看過那麼悽慘的案例,所以我也不會想要去找我的雙親,也不會想要知道他們為什麼遺棄我,因為我當作他們至少有自知之明,與其把小孩打死,不如就送走,至少他們沒把我丟在垃圾堆裡自生自滅。」「你不會感到氣憤嗎?」「當然會,尤其是年輕的時候,但當你憤恨的對象不曾出現過,到最後你會發現,你氣憤的對象其實是你自己。」明洛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搞清楚這個道理。「你是怎麼——」電腦傳來嗶嗶聲,打斷狄米崔的疑問,是喬伊陸續傳了好幾個壓縮檔,明洛斯按了下載之後,喬伊開始解釋他的資料跟訊息,但句子簡短到,狄米崔實在看不懂對方想說什麼。「我看看。」明洛斯開始下載檔案跟解壓縮。「檔案裡有他們的所在位置,跟那區域的道路地圖,喔,我知道這棟大樓,在火車站附近,雖然看起來殘破不堪,但還是有人在使用,因為租金相當便宜。」明洛斯繼續解壓縮:「這裡有那棟商業大樓的藍圖,還有出租網站的照片,喬伊說室內應該都有改裝過,所以他認為出租網站的照片,更貼近現在的樣子。還有一些影片是大樓內公共設施的監視器片段,他已經整理好,都是二十四小時內的畫面,他們在二十三樓。太好了,喬伊還幫我們搞到電梯跟他們那樓走廊的即時畫面,但有三秒之內的落差。」「他怎麼有辦法弄到這些?」「我也很想知道,他真的很厲害。喔,還有這個。」明洛斯點開另一個檔案夾,是查蕭一夥人的詳細資料,對方總共有十個人,全部都有軍事背景,喬伊用軍籍號碼幫他們建檔。「這下有點麻煩,我本來還希望他們都是一般僱傭兵,但如果都有軍事的實戰背景,我們得更謹慎處理。」明洛斯皺著眉頭看著檔案。「你有什麼想法嗎?」「還沒,我想先等豺狼他們到,再一起討論,我沒記錯的話,豺狼跟碧鷺蘭也當過軍人。」「對,他們後來才加入反抗軍。」「他們對規劃行動應該比較熟悉。我在軍隊的時候,從沒晉升到管理階層,我猜他們認為歐米茄管不動阿爾法吧。」「我很少接需要攻堅的任務。」狄米崔這下才發現,他接的工作大多是護送物資,偶而才需要追捕搶匪,搶回物資,而戰爭的時候,部落都是以防守為主。「我有想到這點,所以我會考慮讓你當狙擊手跟後援。」明洛斯將資料傳到平板上,讓狄米崔去研究細節,他則是將立體的建築藍圖投射出來,搭配監視器片段,開始研究敵人的人力部屬,順便跟狄米崔講解一些侷限空間戰鬥的重點。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