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出生時,世界已經替他預留了一個位置。
那不是公開的決定。
沒有公告,沒有文件在檯面上流通。
只是某些協議在夜裡完成,某些數據被移交, 某些原本不該被確認的可能性,被暫時保留下來。
他的成長過程看不出異狀。
家庭關係穩定,教育軌跡清楚, 記憶的排列順序完整而連續。
關於童年的片段——餐桌的位置、窗外的光線、房間的氣味—— 都能被準確回想,沒有遺失,也沒有斷裂。
他被告知自己很重要。
不是以宣言的方式,而是透過安排。
檢測比一般人多一些,觀察持續得久一些, 對話裡常出現停頓。
沒有人說明理由,但所有人都表現得像是早已知道。
在那些被保存的資料裡,他被標註為「先知」。
那不是能力的描述,而是一種位置的標記。
世界需要有人站在不確定性前方, 於是這個位置被留下來,等待填補。
他的來源從未被公開討論。
因為那涉及一些無法成立於檯面上的條件。
歷史中已故的名人、被保留的 DNA、 複合細胞的實驗性培養——
這些元素被拆解、重組,只留下可運作的部分。
那些曾被稱為天才、智者、不可一世的人,並沒有真正回來,
留下來的,只是一種被證實可行的結構。
他活在那個結構裡,沒有感覺到衝突。
生活照常進行,城市正常運作。
他上班、回家、用餐,完成一個成年人應該完成的事。
成長持續發生,卻不再指向任何明確的方向。
直到某些比對開始失效。
不是因為事件,也不是因為揭露, 只是在例行流程中,來源無法再被確認。
血緣與紀錄各自成立,卻無法對齊。
那些原本支撐他存在的敘事,逐漸停止提供重量。
世界沒有因此崩塌。
分類重新出現,邊界逐漸清楚。
某些系統停止向他索取回應, 某些角色退回背景。
他不再被要求給出判斷,也不再被詢問未來。
在那之後,他不再嘗試證明任何身分,也不急著拆解過去。
他只是沿著仍可行走的路徑繼續前進, 確認哪些部分仍然成立。
語言依然存在。
它不再用來定義他是誰, 而是記錄一個人如何通過世界,
如何在命名失效之後, 仍然保留一個可以站立的位置。
這不是一個關於預言的故事。
而是一段在所有既定用途鬆動之後, 仍然持續發生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