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別叫我英雄》008-菊門大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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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失業，熊英真也沒有太多選擇，他只得依照孫樂虯的要求，到指定的地點會合。

　　在蘋花妃與杜曹仁的幫助之下，備齊了禮品與拜師帖，查明了儀式之後，便搭車前往「孫氏養心堂」。據孫老自己說，那是從前他開班授拳的主要場所，打從國安局武術總教頭的職務退下之後，就沒再使用過，基本是個半荒廢的屋子。

　　然而當他從公車上下來，映入眼簾的，是個雖然古舊，卻打理得十分乾淨整潔的三合院。

　　古舊的門廊前，有兩堵身影在前，而其中一人，熊英真自知絕對不會錯認。

　　「花妃？」

　　那面帶微笑、身穿黑色武術服的女性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還和他一起琢磨拜師禮的蘋花妃。

　　「抱歉瞞著你，英真。其實我在地檢署服務期間也曾受過防身術訓練，認真算來，孫總教頭其實算是我的師祖輩了。」

　　「所以這小美人仔仔細細打理了拜師的儀節，讓你可以順順利利拜入老夫門下，未來也是習武的『遠房親戚』了。」孫樂虯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麼機靈的女孩如果是咱們『菊門』的門生該多好？那樣我也不用攪個愣頭呆腦的年輕小伙子，來當頭號大弟子啦。」

　　言談之中，熊英真總覺得好像聽見了奇怪的名詞，「等等，什麼門？那該不會就是我準備拜入的師門吧？」

　　「全名是『菊門養生氣功』，不是有個很厲害的氣功門派是以風雅的歲寒三友之一為名嗎？老夫就想了，輸人不輸陣，益壽延年的養生氣功怎麼能少了菊花這一色呢？怎麼樣，這名字取得不錯吧。」

　　好極了，放屁會爆炸的超能力者成了菊門大弟子，熊英真實在很想把白眼翻到現在有個大叉叉的後腦勺，但眼前這位老先生其實算是他的債主，諒他也沒敢跟天借膽，還沒拜師就先忤逆「太上老孫」。

　　「英真我們討論過了吧？」蘋花妃細聲提醒道，「吉時已到，我們這就開始了喔。」

　　女神蘋花妃都這麼說了，熊英真摸摸鼻子，不著痕跡地在心底嘆了口氣——既來之則安之，沒什麼好失去的。工作丟了，灰貓號爛了，承蒙孫老不計較房屋的維修費，人情債又明擺著在前，「菊門大弟子」的名頭，想來是當定了。

　　「先拜師父，再拜師母。」

　　遵從古儀，熊英真向坐在主人位上的孫樂虯三叩禮拜，隨後面向孫老身邊的空位上，一塊寫著「舒郁」的神主牌叩拜。

　　原來夫人已經不在了嗎？熊英真行禮之間，也在心中責備自己對曾經的客人一點都不用心。當孫老在看到自己的房屋被炸壞，喊出那句「老夫與老伴的回憶」究竟有多少重量，也在此時此刻真正意義地墜落在他的心頭上。

　　抬起頭來，孫樂虯的表情看來十分威嚴，卻又帶著些慈愛。

　　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對於從小因為兇殺案失去父母的熊英真而言，那樣的長輩視線其實看來並不令他感到習慣。

　　「奉拜師帖。」

　　充當司儀的蘋花妃熟門熟路地說，而熊英真聞言恍若夢中驚醒，慌慌張張地以雙手高舉信帖，及充作拜師禮的茶葉。

　　「聽說師父愛茶，所以我們特意準備了這份東方美人……」

　　「你小子，禮都還沒成呢，師父倒是先叫上了？」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熊英真臉色青慘地張大了嘴，但孫樂虯卻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他伸手接過茶葉遞給蘋花妃，她旋即拆開包裝，提起溫度正好的熱水，現場沖了一杯氣味芬芳的茶湯，交在熊英真手上。

　　「奉敬師茶。」

　　就怕又錯，熊英真也沒敢再多說些什麼，將茶杯高高舉起，任孫樂虯端去。品聞、細嚐，老人家的臉龐上，已然昏黃的喜悅，隨著茶壺嘴冒出的熱氣裊裊上浮，他臉上的細紋蕩成歲月的模樣，令年輕的頭號大弟子看得有些入迷。

　　有沒有可能，「父親」的容顏也該像這樣呢？

　　年幼時期的記憶裡，年輕父親的容顏早已模糊難辨，只記得他似乎沒戴眼鏡，有雙堅毅澄澈的眼睛，穿著白色大褂的身影總在醫院忙進忙出，那樣的慈父已然消失在生命歷程之中。

　　想到這裡，熊英真竟有些鼻酸。究竟是因為要頂著菊門之名修行令他氣惱，還是今日莫名其妙迎來一位後生之父讓他心頭焦躁，是越來越想不明白了。

　　「禮成，英真，從此以後我們也算半個同門了喔。」蘋花妃微笑著說道。

　　熊英真抬頭望向他的女神，「怎麼？妳也是菊門大師姐嗎？」

　　「不是喔，孫總教頭在公家體系傳授的武術叫合拳道，而我學的只是其中的防身術，算是皮毛中的皮毛。你要加油喔，菊門大師兄！」

　　比起這個稱謂，還是蘋花妃那個全然信賴自己的微笑更讓人無法直視。

　　「小熊啊，為師要你學的是『氣功』，而這門技藝，遠遠不是像合拳道、防身術那麼表層、粗淺的，那是既有道理、又有生命的意義在裡頭，能夠調理呼吸、強身健體的法門。要你學這個，是要你能堂堂正正活下去，畢竟你自己承認炸了師父和師娘的家，對不對？」

　　這話要說得比先前任何一句提問都更揪心，熊英真垮著一張臉面向他剛剛才拜的師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對不起，師父。」

　　「你小子，老夫說這個不是要再責怪你，你這人有責任心、有正義感，從那天不顧自身安危擋在老夫大門口，就已經明白了。就不說這個，你緊張會放屁，如今放屁會爆炸，想必打了個噴嚏都能轟掉一條街吧，到現在為止你還沒引發災害，那可真是奇蹟中的奇蹟。」

　　經孫老這麼一分析，就連熊英真也聽得膽戰心驚起來。他這話說得可真沒錯，如果在杜曹仁的家裡一個噴嚏出來，在那個封閉的ˊ實驗室空間裡，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災難。

　　撇開建物損傷的事情不談，要是傷了他最重要的的摯友，或甚至是心裡最愛的蘋花妃，又該怎麼辦？

　　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之後，熊英真的意志才從剛開始的不知所措，逐漸顯得撥雲見日。看他臉色的變化，孫老明白眼前的年輕人總算決定要正視自己「異於常人」的事實了。他轉眼瞥了瞥蘋花妃那笑逐顏開的神情，滿意地點了點頭，細聲問道：「如何，這樣子妳安心了嗎？」

　　「有孫總教頭這樣一位明白過往的人在，我相信英真他會好的。」蘋花妃淡然地應道：「有關我們三人成為孤兒的那一場悲劇，他還並不知道得很詳細。」

　　「唉……孽緣。」孫老悠悠地嘆了口氣，「我們老一輩的人，有義務為你們年輕人的時代做一個傳承和交接，放心吧，這小子有才能，士別三日，包準妳和妳那個胖朋友刮目相看。」

　　「我會拭目以待的。」

　　蘋花妃的笑容燦爛，融入夏末秋初的微風之中，若有似無的過往陳跡，在落葉紛陳的三合院裡躲藏著，要熊英真看也看不清。

　　但他已下定決心，以賠償之名，身負超能力的自己，有需要保護的朋友與棲身之地，他將要靠自己的雙手，再一次試著奪回他的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