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06|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最純粹的聲音

    白中帶黃的弓毛,猶如陳列在博物館透明玻璃展示櫃裡的象牙,以完美角度降落在銀灰色的弦上,咖啡色弓桿隨著食指的施壓向下貼緊,弓毛便像小狗咬著骨頭般緊扣著弦,卻又不失原有的彈性。右手肘向一旁滑去,慢慢地抬起,進而帶動整隻手臂,弓隨之拂過琴弦,好似母親纖細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孩兒的頭,但又是那麼的精準,以一箭穿心之姿筆直通過圓滑而有弧度的琴面,音柱震動,一股力量醞釀於音箱之中,勢力不斷擴大,直至充斥在所有木頭的縫隙,渾厚而扎實的樂音自二個f孔流洩而出,共鳴透過琴身下方烏黑的尾針滲透到地表之下,又向上竄至天花板,剎那間,彷彿整間房子都「嗡嗡嗡」地在顫動......
    僅僅一個看似簡單的音,實際上背後卻蘊含了如此繁複的發聲過程,就這麼一個音,我練了五年,相較於那些表面華麗、有許多點綴與裝飾的音符,它才是真正的「困難」,如純金般稀有,要經過長時間的淬鍊,不斷耗損精神與心力,只為造就最純粹的一個音。在褪去一身的光鮮亮麗後,它沒有音階的高低起伏,沒有抖音和滑音的變化多端,沒有快速音群緊鑼密鼓的節奏,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如何帶來和華麗樂音相同或者更勝一籌的震撼?
    開始學琴的前半年,每天的練習始於最單純的空弦練習,同時也終止於此,一遍遍地上演,周而復始。當時的我總覺得練空弦很無聊、很簡單,沒有挑戰性,常心想:「別人都會拉小星星了,怎麼只有我還在練空弦?」但漸漸地,過了一年、兩年,我突飛猛進,幾乎以光速在進步,去參加各式各樣的比賽,擁抱大大小小的獎盃,以前在拉「小星星」的那些人早就連我的車尾燈都看不到了,這時才知道老師的苦心------我的實力都源自過往那些令人厭煩的空弦練習。唯有事先打下扎實的基礎,才能安心順利地成長茁壯。
    最單純的一個音,陪我走過五年豐富多彩的人生,伴我從青澀到成熟,從懵懂無知到聰慧懂事,更讓我從一個吊車尾的小毛頭一路殺到成為領頭羊。五年來,由自己的心出發,去感受、去發現,如何讓發出的聲音最漂亮、清澈如毫無雜質的甘泉?如何
    經由「本色出演」,將大提琴最原始的樣貌------低沉渾厚的音色完美呈現?學琴至今,雖以演奏過不少繁華的大曲子,卻還是永遠無法忘懷大提琴的根本-------那最單純的一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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