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vic Universe] Skybolt 天雷 Vol.1-1 往日

梅雨季節的城市散發著潮濕發霉的氣息，但今天難得的沒有下雨，只是依舊看不見陽光。短短斜斜的上坡路零星的走著幾個全身黑衣的人，長形的禮儀車開在前方，氣氛沉悶又壓抑。蔡慧珊遠遠的墜在人群之後，因為疫情警戒的影響，室外人們聚集總數不能超過十人，而情緒激動的男友家屬們顯然不願意讓自己再多看他任何一眼，並沒有把她算進這少少的名額中。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都做了什麼吧。」男友姑姑對她搖了搖頭說道：「雖然意外會發生.....並不能說是你的錯，可是你們的事情我也多少知道，慧珊，我以前覺得你是懂事聰明的人。」「如果不是為了那些債務跟想要給你一場好的婚禮，天翔也不會因為過勞出事，你知道嗎，」她說著說著情緒有些激動，聲音都哽咽了起來：「......醫院給的屍檢報告，天翔體內的咖啡因什麼的啊長期過量，醫生說就算沒有這個意外，按這樣的生活方式，遲早會心肌梗塞或過勞死……」「我知道天翔很愛你，你也很愛天翔，你們都在一起努力要解決問題，可是你問問你自己，你真的關心過他嗎？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天翔他一天打三份工吧，每天同一個屋簷下的，見不到人你難道都沒有擔心過？」後面的人開始出聲催促，黑色的禮儀車也緩緩開出，姑姑抹了抹眼角，最後跟她說道：「慧珊，不是姑姑要怪你，也不是阿嬤他們想要怪你，可是今天事情發生了，人都很難控制自己說什麼想什麼，你懂嗎？」「今天話就說到這邊了，既然天翔已經......以後應該也不會再見面，姑姑也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阿嬤面前刺激他們，大家好聚好散，後續保險跟房子會再請天翔哥哥跟你處理，姑姑先上去了。」火化的地方外牆是一片潔白的顏色，彷彿要將人帶到毫無痛苦的純淨之處，蔡慧珊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坡，卻被保全阻攔在外頭。

像是知道今天這最後一面無論如何是見不到了，她大力的撫了撫心口，那裏貼身存放著一張小照片，這段時間以來她都不知道怎麼度過的，只有不斷感覺到照片還存在才能讓她感到安心。天空依舊陰陰沉沉，空氣中瀰漫起了潮濕的味道，像是快要下雨了，隱約還能聽見遠處雷聲轟隆作響。怎麼上天不把真正的壞人劈死，卻要把好人給帶走......蔡慧珊有些怔怔的想著一切的前因後果，如果不是自己的親叔叔陳式宏開口說有一個能賺錢的投資機會，她也不會那麼輕易的相信人，還把自己多年工作的存款都投入進去。

那段時間就像是走火入魔一樣，叔叔推薦的投資網站的確能夠賺到錢，幾次翻倍下來，只要坐在家裡動動手指的收入竟然超過了她一個月辛苦工作的薪水，而她從事的保險業務工作卻因為疫情的爆發充滿了不確定性。不僅如此，因為疫情的關係男友本來小本經營的麵店也宣布暫時歇業，這都讓長期背負著金錢壓力的她受不住誘惑，終於在陳式宏一次舌燦蓮花的催促下決定將兩人共用帳戶裡預備婚禮和房貸用的錢一次投入進去，寄望可以靠著叔叔口中的「操盤」賺一波大錢。

她還記得那時候年約四十來歲，一副頂尖社會菁英外貌的叔叔坐在自己家的沙發上振振有詞著什麼「高風險高回報」、「那一隻是目前投資圈都不懂的好貨」等等的，而自己竟然也糊裡糊塗、順理成章的這麼相信了。結果換來的是那筆掏空兩人共同存款的錢匯過去後，叔叔那裏就再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明明是過去還會常來家裡作客的親人，卻彷彿從來沒存在過一般人間蒸發了，只有手機裡頭顯示的帳戶餘額清清楚楚的表明這件事情曾經發生過，起初蔡慧珊還試圖透過各種渠道聯繫他，但一切音訊就像是石沉大海，報警也是同樣的毫無用處。然後他們開始常常吵架......「珊珊！」「你別煩我！」她當時大力推開男友，「你都說不要借不要借，那我問你，明天就要交房租房貸了，錢去哪裡生？」一想到上次拖欠房租時房東不耐煩的鄙夷神情，蔡慧珊的眼淚就不爭氣的掉了下來。「我這邊還有一些存款可以墊，而且實在不行我過兩天就發薪水了阿，珊珊，不要這樣好不好？」看見女友坐在沙發上掉眼淚，李天翔急的面紅耳赤。

自從他們失去那一大筆存款之後，手頭上能夠支付日常開銷的錢突然告急。

也因此，她萌生了先向銀行借貸的想法，然而跟李天翔商量時卻被大力的勸阻：「珊珊，我們真的不是沒錢，你看我現在也有在工作啊？明天我朋友那邊還有介紹我去簽那個外送平台，只要肯做一個月都是七八萬阿！跟之前做麵店的時候差不多......」李天翔蹲在沙發旁邊想要勸她。「就憑你去超商上大夜班嗎！？」「你晚上上大夜班，難道白天還去送外送？還七八萬，李天翔，我們連明天四萬塊的房租都要付不出來了！」

她激動地喊道，聲音因為哽咽而發抖著，「而且你去那邊上大夜班，你知道白天我有幾個同事看到都問我到底是怎麼了，我要怎麼說阿？」

「我有時候真的不想活了你知道嗎......」她對著空氣哭的歇斯底里，而李天翔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身坐到了她對面，煞白著一張臉卻再也沒有說話。…..蔡慧珊覺得頭痛欲裂，回憶雜亂無章的湧上心頭。那段時間的自己渾渾噩噩，連平日的工作都難以進行，一切債務和支出的壓力都壓到了男友身上，最後一次兩人大吵一架後男友出門上班，回來的卻是在外送路上發生車禍的噩耗。火化場裡頭似乎已經結束，漸漸大起的雨勢中走出幾個熟悉的身影，蔡慧珊看著李天翔奶奶彷彿一夕之間多老了幾十年的模樣，膝蓋一軟、遠遠的跪了下去。

變大的雨滴打在身上有些疼痛，山風吹過已經濕透的衣服很冷，卻冷不過內心的死寂，那裡風聲吹出回響，像是有個巨大的破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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