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來得太快,就像潮水,淹沒了我的理智、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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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點鐘。
下班時段的板南線人潮擁擠,她宛如被浪潮推著隨波逐流的小石子,在警告聲響起時跟著人群擠進了狹小的捷運車廂裡。
台北有三多,車多、人多、二氧化碳多。
喘了一口氣,她倚靠車廂門旁邊的深褐色隔板,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這份擁擠給擠出來了。上了一整天的班,頭昏昏沉沉,現在頭更暈了,因為密閉空間裡面的氧氣太少,空氣中更中滿了一種濃濃的人體氣味,令人作嘔。
她閉上雙眼,有氣無力地站著,直到下一站到達,外力的推壓又更強烈了。她實在很討厭跟人這麼近距離接觸,而且是以這樣黏膩的方式。
彼此不熟悉,又是陌生人,那種「我可以感受你呼吸」的感覺實在太可怕,更別提她曾遇過體味很重的人站在她身邊,當下她只想暈死過去。
可是當車門關上的那一刻,她覺得有些不一樣了。
最後一秒的空氣流動,是很微弱的風,那是人走動時帶起的,一股薄弱的涼風之後,她的鼻梢聞到了淡淡的香水味。
是男性的香水。
不知道是什麼牌子,但是這股味道舒緩了密閉空間裡悶沉的氣味,讓她的頭暈目眩好了一些。
她低著頭,開始悄悄打量那個來到她面前的男人。
一雙乾淨的黑皮鞋,一件合身的西裝褲,黝黑的手掌拎著一個深咖啡色真皮公事包,西裝外套是黑底細白直條紋,搭配白色襯衫黑色領帶,最保守而正式的穿著。
正出神想著,捷運隨著到站、在車速不夠緩慢的情況下踩了剎車,所有站著的乘客都踉蹌了下,一隻手在她臉頰旁邊劃過撐上了壓克力板,緊接著她就被困在隔板和一個男人之間,那股香水氣味也隨之瀰漫她的鼻腔直達腦部。
她不喜歡跟陌生人有過分的肢體接觸,她甚至感受到他的大腿碰上了她的右腿外側,那種隔著微薄布料的人體溫度……而在她耳邊吹拂的是一股溫熱的呼吸。
她下意識地在那瞬間抬起了手擋在自己胸前,這是個明確的決定,因為她的雙手剛好抵上對方的胸膛,如果沒有這雙手,她幾乎是跟這個男人貼在一起了。
她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吃她豆腐──趁機的。
於是,她惡狠狠地抬頭,將視線往上瞪,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帶著歉意的陽剛笑容。
「抱歉。」對方淡淡說,開始調整自己的姿勢。
那個表情很誠懇,誠懇到讓她低下了頭收回目光。
這下換成是她吃他豆腐還差不多,佔便宜的那種。
藏在頭髮裡面的耳朵漲紅起來,她模糊不清地咕噥了句:「沒關係。」
她不是個花癡,但面對那這笑容很難不心跳失去平衡,畢竟人是愛美的動物,男人愛看美女,如同女人愛看帥哥,千古不變的道理。遑論外貌在動物界的求偶上一向是佔優勢的,人類也不例外。
她訥訥說著,沒注意到男人的嘴角揚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這年頭要看一個女生單純不做作的真實害臊模樣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她的臉現在紅得像顆蘋果,怎麼看也不像是裝的。
多瞧一眼她的表情,他的眼神順勢下瞥,冷冷盯著那隻被他壓在隔板上的鹹豬手,然後慢慢收回自己的腳。
對方挨了痛皺起眉頭,他轉頭望著身後禿頭的中年男子,給了他一記極具警告意味的笑容。
站直了身軀,他低聲朝衣裝整齊的中年男子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剛想幹什麼。」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