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去鄉下住一晚～閱讀《陸家小媳婦》by 笑佳人

春節剛結束，土耳其強震，CPI大漲3.04%，這時候心灰意冷，只好找一本言小來好好療癒。笑佳人的《陸家小媳婦》就是我的療癒之書。

其實我第一本看的是《薛家小媳婦》，知道還有其他小媳婦後原本想說應該是差不多的內容，沒想到是完全不一樣的路線。XDD

《陸家小媳婦》是種田文，按照網路上查到的意思，應該相當於策略型遊戲，而不是描寫農家生活。《陸家小媳婦》卻是一個以「農家」為核心，充滿田園風格的優美故事。

故事以女主凝香重生視角開場。凝香是王府世子的貼身大ㄚ鬟。世子有個妻妾家和萬事興的夢想，致力想先將凝香和另一大ㄚ鬟素月都收為自己的小妾。凝香抵死不從，等到真的正妻進門，就直接讓女主死了一次。

凝香出身於農家，農村條件與王府天差地遠，家人生病卻到處借不到錢，因此她很有骨氣地把自己賣了籌醫藥費。雖然在王府工作長見識，她的認同始終在農村。喜歡農村生活的踏實平靜，和家人在一起的簡單幸福，結婚標準是 1v1 純愛（一世一雙人）。與王府世子的價值觀形成了強烈的對照。

世子可以說代表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緻與陰暗面，他可以像賈寶玉那樣風花雪月，隨心所欲地將女人玩弄在手心。但女主卻始終保持著一份不被沾染的純淨。作者對此有著相當入神的描寫（93章）：

分明就是陶淵明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可惜世子不是陶淵明，不懂得什麼叫做悠然見南山。

故事的前三分之一在凝香往返於王府與鄉下家中，一邊籌備重生後的逃脫計畫中展開。往返需要一個中介的交通工具，這時候就是男主登場的時刻了！

男主有車。（把妹必備......驢車）

男主陸成是言小典型鄉下糙漢，但是個除了出身以外，其他條件都不輸給王府世子的果農。比較特別的只有他的鰥夫設定，不僅年紀大了些（還不到大叔），遇見女主時也已經有兒子了（還有下文）。不過靠兒子把妹也可說是經典招數。

故事中比較常用在男主身上的形容詞是「無賴」。不過作者在描寫貴公子的無賴與鄉下人的無賴之間掌握了分寸，在後者身上多了些尊重與關懷。例如男主把女主騙去出遊的那次：

用騙的固然不可取，但卻讓女主在故事中第一次全然地放鬆了，躺在草地上過了浮生半日閒。工作都沒有放假，還一直擔心被職場性騷擾，多累啊！我覺得這份設身處地的體貼，比男主出錢幫女主贖身還要讓人感動。也可說是男女主之間感情上的轉捩點。

另一段我最喜歡的，就是男主為了女主接下世子三場考驗的情節了。凝香與陸成的關係被王府暗衛舉報，在陸成主動前往王府「認罪」的路上，有一段心境上的掙扎，十分精彩：

回神是因為他想清楚了怎樣才是他喜歡、想過的人生。雖然出身農家或王府，看起來是沒得選擇，但很多人往往都誤會了，「喜歡」就是屬於自己的「選擇」。凝香也好，陸成也好，他們勇於選了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因為自己天生條件好，就陷溺在對自己有利的環境而失去本心。

在過度現代化的對照下，田園牧歌（Pastoral）成為一種都市人的休閒幻想，在近代歐洲甚至演變為一種廣受歡迎的繪畫主題。閱讀《陸家小媳婦》有種「來去鄉下住一晚」的感覺，看著主角們住三合院、種包穀（玉米）、照顧沙果（蘋果）園與櫻桃樹，過節殺豬作菜，晚上泡腳、生小孩等等，讓我想起一套描寫美國鄉村生活的兒童文學作品Little House on the Prairie，作者是Laura Ingalls Wilder，書中描寫的是十九世紀美國開拓西部時期。這個系列故事相當於作者自己的成長史，從小女孩時期隨著父母從威斯康辛的大森林，四處搬家到南達科他州草原。我對美國地理並沒有因此認識多少，但對於書中描寫的農家生活卻感到有趣新鮮，多年後還記憶猶新。

就像所有的都市兒童，故事中的「鄉下」對我而言全是幻想，甚至連真的去鄉下住一晚，我都興趣缺缺。躺在床上滑滑手機就足以休閒了，何必勞心勞力去路上塞車？這又讓我想到最近很流行的異世界轉生動漫，主角幾乎都是可憐過勞死的社畜。也許在今天，連去鄉下住一晚都變成奢侈的享受，只有轉生到異世界才能夠擺脫資本主義社會的壓迫吧。

後來看了其他的種田文後，才發現《陸家小媳婦》的真的算是優質農村。比方說另一本《農夫家的小嬌娘》描寫的農村就相當可怕，人跟人之間為了爭奪不多的資源，互相算計侵占。雖然都不是什麼大惡，但這樣的生活絕不幸福。在現代化社會裡靠著教育和科技提升平均生活水準，並不是假話。

不過，作者笑佳人也隨手描寫了生活中的小心眼。例如凝香鄰居家的媳婦柳枝，因嫉妒竟生出女主可能已經不是清白之身，婚後必然夫妻不睦的八卦幻想，作為人妻生活中的唯一慰藉。在看到男主陪著女主回門的幸福模樣後，忍不住內心崩潰，但「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小脾氣。」（133回）

像這樣點到為止的小片段，夾雜在故事中，反而令人回味。畢竟在現實的搓磨中，就像陽光照耀下陰影自然灑落，有誰沒有起過什麼小心思呢？

另一條與主角凝香對照的故事線，就是同樣重生回來，卻誓言報仇的素月。素月走的路線有點像笑佳人筆下那些對愛情死心的女性，宣稱自己無心情愛，卻反而抓住了愛情。素月線（王府宅鬥）為這個故事增加了一些變化，不會在凝香婚後就變得無聊。不過要說《陸家小媳婦》寫作上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是在素月線後半段，因為她和裴景寒之間的情感，與裴景寒涉及的政局鬥爭，導致素月必須不斷圓謊來遮掩她跟裴景寒的關係。後面的謊其實圓得有點勉強，有點草草收尾的感覺。

另一個疑問是裴景寒的表妹與正妻沈悠悠，她也是重生穿越者。故事中她拿著後世的詩詞名句，偽裝成自己的作品來博取才女之名。但她是在凝香與素月重生前就穿越，還是重生後呢？從盜用詩詞的情節來看，沈悠悠應該沒有再次重生。不然素月豈不搞錯報仇對象？

瑕不掩瑜，我依然覺得《陸家小媳婦》是笑佳人最好的作品，故事熱鬧有趣，文筆自然優美，帶著淡淡的田園情懷。作為故事最後的伏筆，阿南身世堪稱合情合理。至於結局的富貴翻身，其實就不太重要了。番外篇的素月ending很有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