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與落葉
午希
2023-02-20|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時間與落葉08

First不曉得自己到底怎麼離開會議室。
等他回神的時候，才驚覺眼前的視野變得很明亮，他原本一直覺得他在一個灰朦朧的地方。
他本來想搭車回宿舍，但忽然間心血來潮想好好的逛一下公司的整體環境，反正公司也沒影禁止他們在公司內兜轉。
走到演技教室的時候，First下意識地停下腳步，他看著裡面的人。
是Khaotung和Frank，他們三個人在公司曾經是有名的鐵三角，但在First加入之前，其實都是Khaotung和Frank的關係比較親密。
First正猶豫要不要進去的時候，有個人正好打開門，演技老師一看見First，馬上叫喚：「First，既然來了要不要一起上課？」
這麼明顯被點名的狀態，First要拒絕也不好，畢竟得罪老師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
First乖乖脫下鞋子走進教室內，他簡單的跟每個人打過招呼，下意識地直接走到Khaotung身邊坐下。
等First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演技老師跟他們說明如何表達情緒戲的時候。
教室內放著兩張椅子，演技老師要讓他們想像自己有沒有什麼話想要對著沒有機會再說出口的人說。
想像著對方還在，把所有的感覺跟對方訴說出來，不需要讓任何人知道那個人是誰，把情緒發洩出來之後，記住那些感覺。
之後他會他說明要如何繼續往下。
First看著每個人坐上椅子，開始訴說著想說的話，思念的話。
對父母、祖父母、朋友、寵物、沒有機會告白的人，各式各樣的都有，輪到First的時候，他反而有些空白。
他看著那張椅子，心想他想對誰說？遺憾的人是誰？
演技老師似乎是發現他的困惑，老師把手搭在First的肩膀上，輕聲說：「你閉上眼，第一個出現的人，你就對他說你想說的話。」
First閉上雙眼，看見的是35歲的Khaotung。
眼前浮現他回到這個時空前，他們兩個人一起在下雨的曼谷街頭散步，他們把彼此的關係分清楚。
但其實他有很多話想跟35歲的Khaotung說。
——對不起，讓你為了保護我，腳受傷了，得要放棄你最喜歡的事情。
——對不起，我說謊了。
——其實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在佛祖、所有人的祝福下，在無名指上烙下你的名字。
——我知道你是不得已得要結婚，所以我強硬的用理智控制。
——我跟佛祖許願了，但祂沒有實現我的願望……
——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First說完的時候，發現臉上全是眼淚，耳邊嗡嗡地聽不見任何聲音。
演技老師拿了面紙給他，他茫然地接過面紙，擦拭臉上的眼淚，緩緩地站起身子，走回到Khaotung身邊。
明明身邊這個人也是Khaotung，但跟那個陪伴在自己身邊15年的Khaotung還是有些不一樣。
演技老師讓大家注意力到他身上，開始解說這個課程的意義，如果要演出特別思念一個人的時候，一起對戲的對手演員一直讓自己無法入戲，可以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入戲。
能讓情緒達到飽滿的狀態外，也可以讓拍攝的導演、攝影師被感動，更不用說看劇的觀眾了。
演技課結束的時候，First還有些無法緩過神。
因為那個感覺太真實了，彷彿那個34歲的Khaotung就真的坐在那張椅子上，微笑地聽他說話。
他不確定34歲的Khaotung是不是真的原諒他了，但他真的很想念他。
很想念那個，他不需要多說什麼，只要一個眼神就可以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的靈魂伴侶。
「First。」熟悉的聲音從他耳邊響起。
First抬頭，視線還沒有完全回復，他看見模糊的影子。
「First，還好嗎？」Khaotung的聲音在耳邊迴盪。
Khaotung明明是叫他First，但在他耳裡聽起來卻像是Fir。
——Fir，不哭了。
——你哭我難受。
那個模糊的影子，對First來說，是18歲的Khaotung和34歲的Khaotung結合在一起了。
First下意識地抱住Khaotung，輕聲在他耳邊說：「我好想你。」
Khaotung被抱的有些莫名其妙。
他本來只是想關心這個跟他有一面之緣的人，因為演技課之後就一直陷在情緒裡面走不出來。
Khaotung讓Frank先離開，他要跟First打個招呼。
結果他現在被抱著，好像……還被誤認成什麼人了。
「我是Khaotung。」Khaotung無奈地拍了拍First，希望First可以清醒一些。
「我知道。」First說，但手抱得更緊了。
「我快要不能呼吸了……」Khaotung在快要窒息之前說出口。
First才反應過來，連忙的鬆開雙手，一臉歉意的說：「啊、對不起……」
Khaotung拍了拍自己，緩過氣來，他看向First，發現First的神情比較正常一些，才緩緩開口：「我跟那個人很像嗎？」
「什麼？」
「我說，我跟你那個……很想念的人，很像嗎？」
「……」First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說又說不出口。
「……」Khaotung覺得很不舒服，他從來沒有想過被人認成另外一個人會這麼難受，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壓住一樣。
「你等等，有要幹嘛嗎？」似乎是感覺到氣氛不太好，First很快地轉移話題。
「我嗎？應該……去吃飯以後，就回宿舍吧。」
「那要一起吃飯嗎？」First提出邀約。
「好啊。」Khaotung沒有多想的答應，他想要多跟這個人認識一下。
因為Khaotung被First在演技課上的表現給震攝住，他沒有想過瘦瘦高高的First，可以有那麼強的魅力。
幾乎是一下子就吸引著Khaotung的目光。
First整理好自己，拿好自己的包包：「走吧。」
「嗯。」Khaotung點頭，跟著First一起離開演技教室。
＊
Khaotung和First兩個人一起到公司附近的小吃攤點東西吃。
這個時候的他們還沒有接任何工作，手頭比較拮据一些，吃東西越簡單越好，First每一次打開錢包看到只有幾張100銖的紙幣，都會有些不習慣。
畢竟34歲的收入跟18歲還是有點落差。
First點了碗麵，他跟Khaotung兩個人坐下來，沒有說話的時候耳邊只有旁邊的人說話的聲音。
First打開手機的時候，看見服飾廠商傳來詢問新製作好的服裝樣板要寄到哪一個地址。
First才想起來，他確實是在這個年紀的時候自己創立一個服裝品牌，叫做Momento，會設計些喜歡的圖樣，或者是想把某些概念給完成上去。
他輸入宿舍的地址給製衣廠，讓他們把樣板寄過來。
First處理好事情，抬頭發現Khaotung跟他記憶中一樣的安靜自己看手機，沒有說任何話，骨子底那個討厭互動為0的性格又開始發作。
First放下手機，主動開啟話題：「你平常的興趣是什麼？」
「嗯？」Khaotung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確認般的問。
「就是沒有上課的時候，都在做什麼。」First抓了抓頭：「我的話是喜歡打遊戲。」
這倒是沒有騙人，First不管是18歲還是34歲的時候，都很喜歡打遊戲，沈迷在遊戲的時候，不需要多想什麼，只要專注在遊戲內就好。
常常回過神已經三四個小時不見，First還是樂此不疲。
「我也挺喜歡玩遊戲的。」Khaotung說：「不過偶爾不打遊戲的時候，我會看書跟看電影。」
「看電影是為了要讓表演更好？」
「差不多吧。」Khaotung點頭。
食物送上來的時候兩個人暫時的安靜一下子，Khaotung拿起餐具吃兩口食物，繼續說：「想著如果是我演繹這樣的角色，我會怎麼演。」
「你很喜歡表演？」
「對。」Khaotung完全沒有否認的說。
恍惚間，First彷彿覺得眼前的Khaotung又跟34歲的Khaotung稍稍的重疊上。
他想起那個意外，想起Khaotung腿痛治療半年多的時間，想起因為腿傷不能好好表演的Khaotung，把自己關起來的Khaotung……
——Fir……我已經失去可以表演的能力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胸口一陣的抽痛，First低下頭吃兩口麵。
「First。」Khaotung叫喊他的名字。
「嗯？」First應了一聲。
「你跟那個人認識久嗎？」
「誰？」
「跟我很像的那個人。」
「……」First沈默大約五秒鐘左右，先吞下一口麵，才說：「嗯，認識很久。」
他本來想隨意個的謊言，但First並不是很擅長說謊。
他確實是想念34歲的Khaotung才把18歲的Khaotung重疊了。
而First……外表18歲，實際上34歲的First，確實跟34歲的Khaotung認識很久。
氣氛不曉得為什麼變得很尷尬，兩個人安靜的吃東西，沒有要多說什麼。
吃下最後一口麵，First還是跟這種尷尬又靜瑟的氣氛投降，他開口問：「你等等要直接回去嗎？要不要一起玩遊戲？」
First知道如果繼續解釋剛剛那個話題，肯定只會更尷尬，不如就乾脆直接換話題好了。
他本來沒有打算讓Khaotung這麼快踏入自己的私領域，但想了想過去的自己，也是先讓Khaotung到自己的私領域很久之後……他才有機會去Khaotung的房間。
Khaotung搖頭：「先不要好了。今天上完課有點累，下次？」
「好啊，下次。我們換的電話好了？這樣比較好約對方。」
「行啊。」Khaotung拿出手機，先報了自己的號碼，First也報好他的號碼，兩個人把彼此的手機號碼儲存好。
First想起自己要去採買一些東西，在餐廳門口和Khaotung道別，兩個人反方向的離開。
走沒幾步路，他的手機響了，上面有一封訊息。
是Tim傳來的。
訊息內容是個地址，後面加註了「合約。」
原本打算要去採買的First，當下直接轉個方向，朝著訊息上的地址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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