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4|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𝕭𝖞𝖌𝖔𝖓𝖊:𝑪𝒂𝒏𝒅𝒚 𝒊𝒏 𝑮𝒍𝒂𝒔𝒔 𝒋𝒂𝒓¹ (過去:玻璃罐的糖果)


  父母因欠下大筆債務丟下兄弟倆跑路,被原本就生活潦倒的姑姑收養,為了還清債務以及撫養弟弟,還在念書的墨高中畢業就出來工作,甚至不惜打破公司規定,私下接客,僅是想要賺到更多的錢,把相差八歲的弟弟留在姑姑家自己獨自出來打拼,弟弟是他唯一的陽光、也是軟肋。
  沒有人生來就是貧窮,也沒有人生來就富裕,努力爬得越高的樓層,當失足跌落下來時就會有多疼,舒墨原本生在小康的家庭,家中除了父母以外還有一個相差八歲的弟弟,然而命運走向是那樣無情,一個突如其來的危機讓他的家庭陷入困境。舒墨父親的公司面臨經濟危機,在合夥人的建議下,父親與某個機構簽下欠條,以換取資金公司得以繼續運轉,卻沒料到這一切都是合夥人的陰謀,龐大的利息讓舒墨的父親無法負擔,也因此欠下了大筆債務。
  舒墨的父母因為無法償還高額利息而選擇逃避現實,讓兄弟二人獨自面對這殘酷的世界,失去父母照料的他們,被逼面對生活中的種種困境。舒墨姑姑得知消息後,二話不說便將兩兄弟接去和自己生活,這對兄弟二人來說,無疑是有了相對安全的生活環境,但是姑姑也是一個生活困難的狀況,無法承擔撫育的費用,為了還清父親欠下的債務以及照顧弟弟,舒墨下定決心在高中畢業後出來工作賺錢,他知道自己要扛下身為哥哥的責任和義務,也不想拖累收養他們的姑姑。
  為了盡早還清債務,什麼髒活累活舒墨都願意去做,在打工的過程中,難免遇到了許許多多的困難和挑戰,但他從未放棄過,一直努力工作賺取足夠的錢來撫養弟弟和還清債務,有時候為了賺取更多的錢,甚至不惜打破公司規定私下接客。
  舒墨的長相清秀,尤其是右眼角下的淚痣和揚起的嘴角,讓人產生心迷神惑的錯覺,加上良好的工作態度,讓他在店裡很受歡迎,許多客人都慕名而來,甚至給他冠上了『迷失之美』的稱號。
  外出工作十幾年的心路歷程,沒有人知道他經歷了什麼,只知道他為了錢什麼都願意做,甚至不惜出賣靈魂似。不,他也有尊嚴、也會痛、也會傷心難過,只是他沒有資格,因為舒墨清楚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沒有回頭路、人生也沒有重來,他只能為了弟弟不停的往前走,如果兄弟倆註定有一個人要遭遇不幸,他不希望那個人是弟弟,為此,這十幾年來他沒有回過一次姑姑家,自主的與弟弟斷了聯繫,因為他害怕,害怕弟弟挽留他,這樣他就沒辦法給弟弟製造更好的未來。
  今天是特別的節日『母親節』,他唯一會想到的人卻是姑姑,那是除了弟弟以外最親的人,外出工作的這段期間,雖然偶爾會收到姑姑的訊息,但是兩個人彼此都有一個默契,那就是從來不談及關於『弟弟』的任何訊息,所謂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十幾年來皆是如此。
  這天,舒墨一如既往地傳送祝賀的訊息給姑姑後,就將手機放進西裝外套口袋裡,抬手看了手腕上的男錶,時間是凌晨四點二十四分,看來今天會是很漫長的夜晚。
  會館裡人滿為患,不管是吧台或是包廂,服務生們端著滿滿酒杯和空酒瓶的托盤,看得出來今天生意一樣火熱,卻不知為何,舒墨今天總感覺胸口悶悶的,一旁的同事也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甚至出言提醒他。
  「Arvin,如果身體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 …抱歉,今天的確狀態不太好,那這邊交給你們了,改天請你們喝酒!」
  「咦咦咦!?Arvin要走了嗎?再陪陪人家嘛!」
  「Arvin不舒服,就讓我來陪美麗的小姐吧?」
  走出店外的舒墨懷著忐忑的心情看了眼手機,雖然說這時間姑姑並不會回覆自己訊息,但是他總覺得很奇怪,難以言喻的不安感湧上心頭,他隨即攔了一台計程車下定決心回去一趟。
  「麻煩,左營高鐵站。」
  他在車上一邊划著手機觀看高鐵班次時刻表,挑了一個最符合自己的班次,從上班地點到高鐵站的路程非常暢通,興許是凌晨的關係,車窗外霧濛濛的天空,街道上沒有多少車輛,有幾間店家開始陸陸續續拉起鐵門準備做生意,看似平平無奇的日常,是他一直所嚮往,卻永遠做不到的。
  「… …多麼諷刺啊,我羨慕別人的生活,別人卻羨慕我的?」
  清晨的左營高鐵站前,舒墨穿著深咖啡色西裝套裝站在柱子旁抽著菸,西裝外套左邊劍領上有一個純銀的蝴蝶蘭胸針配飾,那件飾品是姑姑送給他的禮物,對他來說意義非凡,茶棕色飄逸短髮修剪得很短,髮絲間柔軟而滑順,他抬手撓起額間碎髮向後撥去,在那雙英挺劍眉下,是猶如湖水般清澈卻蘊藏銳利鋒芒的琥珀色眼眸,右眼眼角處有一顆明顯的淚痣,注視太久會讓人產生心迷神惑的錯覺,揚起的嘴角弧度從側面看去正好勾勒出完美的曲線,雖然他談不上長相亮麗,但也不至於被人說長得抱歉。
  他將香菸捻熄後扔進一旁垃圾桶裡,孑然一身走進高鐵站內,搭乘0204號班車前往台北高鐵站,預計抵達時間是八點三十四分,時間還很充裕,一晚未闔眼的他決定在車上小憩一會兒,帶上藍芽耳機,手機撥放『YangYang - 別走』單曲循環撥放著。
  早上九點二十分,舒墨來到位於士林區的住宅,他站在一棟房屋的門口久久沒上前按鈴,反思著是不是自己衝動了?萬一這時間如果遇到『舒時』,肯定會被纏著不讓走,正在他苦惱之時,鐵門卻被人緩緩打開,舒墨頓時不知道該把自己藏到哪裡去,就當他轉身要跑走的時候,一隻纖細的手攔住了他。
  「阿墨是你嗎?」
  「… …是我,姑姑,我回來了。阿時呢?」
  「阿時在汐止,進來吧。」
  從姑姑那邊得知,原來舒時已經畢業去汐止工作,但更加詳細的事情舒墨就沒有再問,姑姑也知道他的顧慮,所以也沒有主動告知更加詳細的內容,只知道舒時都會通勤回士林,而姑姑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隨著就醫的頻繁,就在近期,迫於舒時的強硬態度下,姑姑才答應去醫院做更精密的檢查,結果… …
  「… …阿時知道嗎?」
  「知道。」
  「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你知道我會馬上回來的──!!!」
  「阿墨,你有你要走的路,姑姑不想拖累你和阿時… …。」
  「閉嘴!你和我那自私的父母有何區別?不要把你們一昧的想法加諸在我的身上?我很累──!!!」
  「… …對不起,阿墨。」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 …,永遠也不要… …,姑姑… …,對不起、對不起… …。」
  舒墨哽咽地將姑姑那瘦弱的身體攬入懷中,那是他小心呵護的人、誓言要給她幸福的人,現在,她的生命正在消逝,而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阿墨,姑姑沒有東西可以留給你們,只剩下這間房子,至少… …,讓你們兄弟倆還有一個家。對不起,姑姑沒有能力撫養你們… …,更沒有能力給你們更好的生活環境… …。」
  「這不是姑姑的… …,是他們、是我那該死的父母!妳很好,… …媽媽。」
  簡單的兩個字,讓相擁的二人哭成了淚人,女人付出的這些年,舒墨將她的好、她的溫柔刻在心裡,是她,在兄弟倆最無助的時候伸出了那雙溫柔的手、是她,在兄弟倆最飢餓的時候給予他們溫飽的一頓,說好要三個人永遠在一起,即使生活再怎麼困苦,他們也未從放棄過希望,然而現在,被診斷『急性骨髓白血病』的姑姑,終究也要離他們而去,芽細胞已經深入骨髓無法再控制,器官衰竭和敗血症狀都是遲早的問題,得知一切的姑姑強迫舒時簽了『放棄治療同意書』,她選擇有自尊的在家裡等待死亡降臨,也不願毫無尊嚴地躺在病床上苟延殘喘,更不願意成為兄弟倆的累贅。
  時隔多年,這樣的無助感再次襲來,讓舒墨不知所措,當晚決定留宿在了姑姑家,他下定決心要見見這十幾年沒有見面的弟弟,畢竟舒時已經不是小孩了,有些事情,是可以和他討論的。
  晚上十一點五十四分,舒墨等到了那許久未見的弟弟,一頭蓬鬆的燕麥色髮型看上去充滿空氣感,那雙明亮的蔚藍色丹鳳眼透著靈動,削薄的唇搭上那清秀的臉龐,給人格外的親切感,左耳配戴兩個耳環釦和一個圓型的銀色耳環,身穿白色西裝外套搭配墨綠色襯衫、灰色西裝背心和豆綠色領帶,替原本陽光有朝氣的外貌更添加了幾分色彩。
  「… …阿時,好久不見。」
  「哥,歡迎回家。」
  「阿時,對不起,我這些年都沒… …。」
  「我知道,哥很辛苦,我都知道。… …哥,我已經不是那個只會對你撒嬌的小孩,我長大了?我也可以為你分擔。」
  「… …阿時。」
  「姑姑的事情你不要難過,我會處理好的、會讓你無後顧之憂。」
  許久未見的兄弟二人深夜暢談著,交換十幾年來彼此的經歷,當然,舒墨並沒有如實交代自己的那些汙穢的遭遇,從來只是報喜不報憂,在交談的過程中,舒墨感覺得出來眼前的人,已經不再是需要自己庇護的小男孩,而是有擔當的男子漢,這讓他的心裡卻有一絲失落。
  舒時和自己的人生不同,他們一個生活在陽光下、一個生活在陰影處,形成了強烈的鮮豔對比,不過這也讓舒墨覺得欣慰,至少舒時是幸福的就好,不幸留給他一個人。
  就當兩人還在客廳準備拚酒的時候,姑姑的房間卻傳來猛烈的咳嗽聲,舒時第一時間衝進房內查看,舒墨卻有些愣在原地,甚至感到害怕得頻頻後退,他害怕面對失去的那一刻,恐懼佔據了他的心靈,直到舒時喊了他的名字。
  「哥、哥!姑姑要見你… …。」

  一個月過去,舒墨恢復了正常生活,偶爾會收到舒時的訊息,關心著自己是否有好好吃飯、照顧身體等等。其實他過得一點也不好,每每夜晚都會做惡夢,口吐鮮血的姑姑、躺在床上蓋著白布的姑姑、躺在冰櫃裡的姑姑,以及送入火化的姑姑… …。
  那些畫面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失去親人那種椎心刺骨的痛,讓他幾乎不能呼吸,理智卻不停告訴自己,還有個舒時、為了舒時至少要好好的生活,人們常說時間會沖淡一切,卻永遠沖刷不掉失去親人的至痛。
  鏡子裡的舒墨不知何時,淚已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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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是一種高傲的生物,不會輕易屈服有時還很倔強,一開始總給人難以親近的感覺,會因為一些事情炸毛或伸出小爪示威,其實他的內心比誰都溫柔,卻對這世界失去了信任。[所有內容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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