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凍白河屍欲堆,
天涯何處不傷悲。
平生至此呼無用,
一片殺心換淚摧!
當洞窟石門被推開之時,早先門外近乎撼動山壁的殺伐聲響已然消去,惟賸一片死寂。
白倚軒神色漠然,也不怕被發現行蹤,一步步踏落,沉,穩,清晰可聞,直接來到石窟深處。
嵌在石壁凹槽內的暗橘色油燈,將她照亮,原本身上潔白高雅的綾羅絲衣,身前身後,濺上無數朵屬於敵人的鮮紅血色,灼灼如三春桃花,乍見煞是美豔動人,細思猶覺恐怖!
步猶重,殺意深,伊人沾血笑猶腥。
茶花妝,桃花裙,謙謙赤子,一身殺性。
「邱渾志?」
她凝視半跪在祭臺上的中年男子,神情漸冷,又喊了一聲:「邱渾志!」
被稱作邱渾志的中年男子渾然未覺,只是愣神地望著身前橫躺,滿是豁口傷痕的鐵劍,喃喃自語。
鐵劍依然在,此心為誰迷?
迷……
為誰……
為誰迷?
白倚軒握緊雙拳,因對方的無視燃起怒火,叱聲問道:「邱渾志,可還記得十六年前,白河村一百二十七條性命!」
頓了頓,讓語意飄浮在空白,她才接著說道:「一屍一命,今日我定要你付出代價!」
邱魂志這時才聽見那一句「代價」,他緩緩抬起腦袋,空洞的雙眼兀自迷茫,看向白倚軒。
他疑惑地問道:「白河村……那是我、我做的嗎?」
遲疑的表情,模稜兩可的聲音,在在流露一股不確定。
「……是我嗎?」
白倚軒聞言,怒氣更熾,手一揚,雙袖翻飛,九根三吋玄針,如蝴蝶穿花,自袖裡疾射而出!
玄針在邱渾志瞳孔中留下數道交錯的銀流,可他依舊失神呆立,沒有任何動作,任憑玄針扎在右腕沿至胸前的諸多要穴,阻礙真氣運行。
細針入體,連起一片痛楚,喚醒了曾經的記憶,邱渾志眼中迷茫,頓現一絲血色神彩。
笑聲。大雪。凍河。殘肢。
「……」
哭喊。鮮血。笑聲。逃跑。
「是……」
揮劍。溫熱。狂亂。笑聲。
「是我。」
邱渾志如夢初醒,露出慘然笑容,握緊鐵劍站起身來。
「當年逃了兩人,現在,妳走不了了。」
話剛落口,手中鐵劍驀然揮動,竟是邱渾志無視玄針封脈,強行以內力沖破,玄針震飛出體。
白倚軒見狀,十指連動,霎時石窟內閃爍銀芒,琴音流洩,原來被她打出的九根玄針尾端,皆纏上了細微難察的琴弦,在玄針被震飛同時,她又將之奪了回來。
銀線一撥,玄針飛離,旋即又順著白倚軒手勢回射邱渾志。
「哼!」
邱渾志冷冷一聲,彷彿換了個人,眼神姿態,狂氣畢露,殺意無儔。
只見他一步踏出,劍式同起,本該流風不存的石窟,忽起陣陣長風,打亂了玄針勢頭,交相碰撞,發出陣陣金石顫音。
白倚軒神色大變,想抽身拉開距離,豈料身形如負千鈞重,已是寸步難移。
「呵哈哈哈、呵呵呵哈!」
邱渾志怪笑出聲,步伐再近,引氣成流,風入劍勢,正是──
「狂嵐勢!」
白倚軒當機立斷,鼓動全身真氣,頓聞數道裂帛之聲,綴滿鮮血的雙手衣袖登時破碎,四十根玄針自衣袖碎片中暴射而出!
玄針出袖,不論敵我,距離最近的白倚軒首當其衝,入體玄針,逼得她吐出一泓鮮血來。就在白倚軒受創同時,玄針已來到邱渾志身前,可他仍舊不閃不退,只是鐵劍又揮了一重,風勢又重了一重。
烈風加劇,玄針猶如撞上一面無形之牆,就此緩住!
白倚軒似有料想,也不驚訝,反而是藉著玄針入體的衝擊氣勁,暫且抗衡了困身風網。
一瞬之機,變化何止萬千,白倚軒趁此之時,十指撥動,風聲呼嘯間,一陣刺耳琴音突兀響起。
江湖皆知,瀟湘谷有一門以樂作武的奇妙武學《瀟湘神》,卻是不曾聽聞,如夢賦的夢字殺法,亦有一門破陣樂音!
琴音響徹石窟之時,纏人風勢忽為音裂,白倚軒毫不戀棧,抽身立退,同時雙手翻動,無論是扎入字身體內,或是懸滯半空的玄針,依勢收回。
只見她雙手掄動,琴音再起,四十九根玄針匯作一道,如若玄色錐杵,擊向邱渾志!
風勢被破,邱渾志依舊狂笑不已。
「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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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結尾。
本篇是我在寫第一卷時就寫成的,而開篇的詩句寫得還要更早,主要是講述玄織香影白倚軒與尚未正式登場的邱渾志之過往。
之所以歸在概念篇而非番外,是因為之後用不上這場景橋段了,不過關於三人的恩怨情仇,會用另一種方式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