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還是來到酒吧KeyWest·郵局駐場,基本上來找我的客戶,問的都是和感情、事業、財運相關的問題,她不一樣。
她坐在我的對面,告訴我自己的問題不屬於任何一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歸類,隨即,她向我講述了一個夢,一個關於飛行的夢想。
很久、久到她都忘了多久以前,她就夢想成為飛行員,在我們兒時,這類夢想並不罕見,宇航員、科學家、飛行員、醫生、老師……或者門檻太高、或者不具備現實條件、或者幹脆失去了興趣,種種原因,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把兒時的夢想堅持下去,她承認自己大概屬於癡人說夢那一種,因為她罹患先天性眼疾,達不到飛行員的視力標準。
我看向她的眼睛,巴掌大的臉上,有一雙眼皮浮腫的小眼睛,單眼皮,似乎是有些什麽問題,她不住地眨眼,消瘦的她,穿著一件男性化的大碼藍色T恤,肩膀很窄,頭發剪得短短的,染成亞麻色,鬢角處已經冒出了黑發。
她說自己廢了好大勁才搞定各種各樣的手續,眼見著有可能得到一張飛行證了,盡管她沒有多說,但是從這句話裏,我聽出一股如釋重負,想必她是大費周張了吧,她問我「到底為什麽?我會如此執著於飛行?」
冥想、洗牌、抽牌,非常罕見的,她抽出了四張人物牌——正位權杖國王、逆位寶劍騎士、逆位聖杯國王、正位錢幣侍從。
塔羅牌一共有78張,22張大阿爾卡納、56張小阿爾卡納,後者由權杖、聖杯、寶劍、錢幣四種組牌構成,每組14張,包含從1號牌到10號牌,還有四張人物牌:侍從、騎士、皇後、國王。
全都是人物牌,意味著這一問題會把她推入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中,與各式各樣的人產生鏈接,以及,在活人之外,某些不可言說之物默默「注視」著她,好比我從來不會在博物館抽牌問,這裏是否有我們看不見的能量形式存在。
在她抽出的牌裏,侍從、騎士、國王牌都齊了,唯獨缺少了女性化的皇後牌,結合她的外在形象,顯然,她刻意弱化了女性特征,用男性化的發型和著裝打扮自己,對應到牌面,這是一種潛意識裡的性別認同困難,她不希望自己散發出女性氣質,也不希望別人把她視為一名需要他人保護的柔弱女子。
權杖國王作為整個牌陣的開頭,我告訴她——
妳想要在天空中飛行的意志,簡直跟火車頭一樣,堅硬的外殼下包裹著火的炙熱,妳誓要達成目標,無論遇到怎樣的阻礙。
她目光灼灼地註視著我,我繼續道——
那麽,妳會遇到哪些阻礙呢?
妳在抽牌的時候,逆位寶劍騎士和逆位聖杯國王是粘連在一塊被抽出的,所以說這兩重阻礙存在緊密關聯。
第一重阻礙,是逆位寶劍騎士體現的不順,他是衝動的,哪怕正放的時候都是如此,倒放就更加魯莽了,很多時候,妳的選擇都是短視的,妳故意忽視了做出如此決定可能帶來的長期風險,只想速戰速決把問題搞定,因此,越來越多的毛病被暴露出來,妳如同一位救火隊長,忙得左支右絀,原定的計劃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亂。
正因妳的短視,妳的人際關系或說兩性關系,亮起了大大的紅燈,如果妳在交往異性,妳會感到自己經常遇人不淑,可明知對方並非良人,只是一個自私自利的索取者,為了解決眼前的煩惱,妳故意無視、一意孤行,因此,妳會發現自己仿佛變成了身邊人的血包,他們肆無忌憚地壓榨著妳最後一點的剩余價值。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眨眼得更快了,她重重地點頭,鼓勵我說下去——
從元素的角度看,火元素的權杖國王之後,跟著風元素的逆位寶劍騎士和水元素的逆位聖杯國王,這三種元素之間沒有形成對應或者承接,而是三股能量各自為陣,引發了諸多沖突和麻煩,尤其是正位權杖國王和逆位聖杯國王之間的對抗,水火不容,如果說正位權杖國王是妳本人,那麽逆位聖杯國王就是那些傷害妳的人,妳當然知道和他們來往不會有結果,可為了夢想,妳還是在出賣自己。
她遲疑片刻,開了口,語速很快,她說自己的確在和一些錯誤的人交往,僅僅因為他們的身上貼著飛行員的光榮標簽。
我們都沒有評價這件事情的對錯,我很清楚,在權杖國王的意志裏,那是必要的犧牲。所幸,她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盡管正位錢幣侍從無法與正位權杖國王相匹敵,但是至少,侍從已經踏實站在散發著青草芳香的土地上了,如果這是一張正位寶劍侍從,我會認為妳能更快地實現夢想,錢幣侍從與大地的連接還是太深了,可這張牌是如此勤奮好學,我看好妳,要知道,哪怕是一個和天空有關的夢想,也要從地面啟航。
她說自己即將出國研習相關專業,她本科不是工科生,因此對諸如發動機的運行原理這類知識相當頭大,可她還是會把這一塊塊硬骨頭啃下來。
理性上,我實在很難把一個先天有眼疾、身板如此瘦弱的女孩,跟飛行員聯系到一起;感性上,我卻相信她有在為逐夢付出實際的努力,只為了靠近一點,哪怕只有一點點。
她即將要推門走出這個房間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什麽——
如果妳還會夢到自己變成一只鳥,在天空中翺翔的話,去感受吧,感受氣流拂過妳的羽毛,感受每一次的翻滾、俯沖帶來的失重體驗。
她很詫異,問我怎麽知道她經常做飛行夢。
坦率說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她會更加心懷期待吧,畢竟,那便是夢想的預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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