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到玉里先生也是在海邊,但不是這裡,那時候我還在函館實習,那邊刮著大風雪,剛好是寒流來,天氣冷得要命,但是玉里先生那時候也只穿著跟現在差不多的衣服走進大廳,然後連櫃檯那麼多漂亮的女生都不看一眼就突然打開門走出去,站在那麼冷的海邊,零下十度了,吹著風都不感覺冷?」
玉里還是沒答話。
她伸手穿過玉里的手臂,勾住他,頭也靠上他的肩膀。
有點意外他沒推開她。
「好像是不要命一樣,把那天上班的同事都嚇壞了,走到快要碰到海浪的時候還有人說『那位客人該不會想自殺吧』,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我還是跟著緊張起來。」
「是妳把我叫進大廳?」玉里問。
「對,接著辦住房登記,然後帶玉里先生上樓、把行李送上去,連進去房間裡面送晚餐、鋪棉被的也是我,玉里先生完全沒印象嗎?」
「沒特別注意,那時候的女生頭髮不是這個顏色。」
「這是最近才染的,談戀愛了,為了心愛的男生染的,好看嗎?」
「很適合妳,不過我們在這裡很容易被看到。」
「被看到也沒關係。」
玉里只是點頭。
「玉里先生問我那幅畫的時候,還以為你認出我了,結果真的只是單純的要問油畫而已,那個畫是教授沒問過我就拿去社團展覽的,在大廳擺出來的時候我才知道這件事,還好沒有連名字都寫出來,很失望吧?不是什麼偉大的畫家。」
「畫得很好,已經到值得收藏的水準了。」
「那我賣給玉里先生。」
「可以。」
「開玩笑的,才不賣。」
「是跟古教授學的嗎?」
「不是,我只是在教授那邊聽美術史的課,油畫是看著媽媽留下來的畫照著模仿而已,算是抄襲,玉里先生認識古教授?」
「只知道他跟一個陳教授是同事,我在念書的時候是陳教授教美術。」
「騙人。」
秀美覺得不可思議,不可能這麼巧。
「她叫陳秋伶,妳的畫比古教授的要好。」
晚間海面吹來的風變得涼爽許多,未乾的汗水跟太薄的衣物讓秀美忍不住縮起肩膀。
明明是夏天,夜晚的風卻這樣涼。
玉里脫下西裝,批在她肩上。
「會把玉里先生的外套弄髒。」
「弄髒也沒關係。」
不知為何有點想哭。
四周很暗,但還是怕被看見。
「有點想睡了。」
「回去吧。」
「好。」
站起來時一陣暈眩,是玉里及時拉住她。
「可以牽玉里先生的手嗎?好像喝太多了頭有點暈。」
玉里沒應聲,但握住秀美纖細的手。
兩人並肩走向下坡的路。
「玉里先生要回家了嗎?」
「回酒店,但是要先送妳回家才行。」
「太麻煩了。」
「住很遠?」
「吉祥街。」
「那離旅館很近,順路過去而已。」
「嗯,要怎麼報答玉里先生?」
「把那幅畫送給我。」
「好。」
一直以來,只有教授當面肯定過她的畫作,她不確定玉里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幅畫,是否只出於禮貌才索求它。
「還會在這裡待多久?」秀美問。
「再幾天吧,不確定。」
「還能再見面嗎?」
「退房之前都能在旅館碰到。」
「可是,上班的時候不能隨便跟客人聊天。」
「下班之後也可以找我。」
「真的?」
「有件事要麻煩妳,就當作是報答。」
「什麼事我都願意做。」
「這種話不要隨便說出口比較好。」
「是真的,什麼事都可以。」
「那就帶我去看看陳教授,我想去上個香。」
「就這樣?」
「現在只想到這個。」
「去哪裡都可以嗎?」
「都可以。」
「真的是個怪人。」
回程途中,兩人都沒再開口說話,拉著玉里的那隻手始終沒有放開過。
有點慶幸自己沒吃任何東西就喝下整瓶酒,沒醉到走不好路,卻醉到足夠把要求牽手這種事毫不顧忌就說出口。
兩人到達租屋處門口,秀美才把衣服脫下還給玉里。
看起來冷酷的黑色西裝上衣,實際上溫暖、芬芳。
他重新套上外衣了,毫不猶豫,沒在意她留在上面的微汗。
淡淡的道別後,心情又開始有些低落,玉里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黑暗的小巷中,沒有回頭看她。
才踏進玄關,就碰見管理員。
他的神情還是顯得尷尬、不自在,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有了第一次,接下來就會想要第二次、第三次,歷任男友都是如此,教授更是。
「我今天好累。」秀美說。
然後就兀自上樓,躺到床上。
是真的很累了,但同時也感到各種難以理解的煩躁。
被教授肏過幾次的肛門還微微刺痛著,在意識開始朦朧時卻就又感覺下體有種空虛想被填滿。
莫名地又濕潤了。
也許空虛的其實不是身體,秀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