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泥濘裡，我看見人性的光。
距離上次去花蓮，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
人很可愛、路很大、風景很漂亮——這是我對花蓮的印象。
但今年秋天，花蓮的樣子不一樣了。
樺加沙颱風造成堰塞湖溢流，衝擊光復、鳳林一帶。
每天滑著 Threads，看著一張張滿是泥的照片，我的手指不自覺停下。
「我可以做些什麼呢？」
這句話在心裡反覆出現，最後我決定，讓它變成一個行動。
起心動念
第一時間，我捐出了這個月的娛樂預算。
（對，一整個月不能買任何K-pop周邊的那種決心。）
透過網友整理的懶人包，我把捐款交給了基督教芥菜種會。
但心裡那個聲音仍然沒停下——
「然後呢？」
所以，我踏上了前往光復的道路。
中秋連假，我隻身出發。
只跟家人淡淡地說了一句：「我要去光復一趟。」
抵達現場
實際進入光復後，那些原本螢幕裡的畫面，突然變成了氣味與觸感。
漫天的風沙、滿地的泥濘、軍方卡車穿梭的街道。
「救災即作戰。」
這句話在那一刻，第一次有了真實的分量。
我從車站徒步十五分鐘到光復國小。
一路上，從我一個人，慢慢變成一小群人：
有醫生叔叔、從台東來的大哥大姊，
最後我們跟著一位軍人大哥的步伐走進報到處，領取工具、分配任務。
讓我震撼的是——光復國小的指揮中心，完全是地方自治組織。
引導、登記、物資、Line群組更新，一切運作得井然有序。
突如其來的考驗竟能在短時間內組成高效的組織，讓人感動到鼻酸。
泥濘裡的第一鏟
「你已領取任務」
時間：11:00AM
地點：花蓮縣光復鄉中學街
任務內容：清除水溝淤泥
我原以為鏟土就是鏟土，沒什麼難的。
直到第一鏟下去，泥巴就是非牛頓流體，鏟子作功的重量幾乎把我整個人往下拽。
鏟了八下，我直起身——耳鳴、頭暈。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哥說的「真的會很累喔」一點都不誇張。
我怕造成現場混亂，只能淡定地走到一旁，
喝水、蹲下、深呼吸。
「沒事，我可以的。」我在心裡對自己說。
然後，我又拿起鏟子。
（感謝國中自然老師教的槓桿原理，後來真的救了我一命。）
我用更省力的方式，持續鏟了五個多小時。
直到接近下午四點，才結束這場名副其實的「鏟土之戰」。
挖不完的淤泥和不放棄的人們
善意交織的OK繃
鏟土的過程中，
大家自然地開始關心彼此——
「記得補水喔。」
「我幫你拿點吃的？」
「換手吧，你那邊比較重。」
我們誰也不認識誰，
但在泥濘裡彼此照應，像一場臨時組成的默契演出。
收工後我們才知道，
有人從桃園來，有人從台中來， 也許這輩子沒有這場災難，我們永遠不會相遇。
身為早期《咒術迴戰》粉絲的我，完全是夏油傑派。「咒靈是由人類的惡意而生。」——人性本惡、剷除惡的源頭，一直是我的中心思想。
但那天在光復，我看到的，是人性的反面——溫柔的那一面。
那是一片由善意交織成的OK繃。
有人分水、有人幫忙、有人靜靜說著「謝謝你願意來」。 這些零碎的溫柔，貼在這片滿是裂痕的土地上。 不完美，但在努力癒合。
特級戰士柳基賢參戰！
離開與承諾
網路上有人說，有些人去光復只是為了吃免費的飯、拿愛心物資。
但以我渺小的經驗所見，那裡聚集的，全是一群熱血的笨蛋—— 不求回報，揮灑汗水，用最真誠的方式修補世界。
這世界破破爛爛，總會有一群人縫縫補補。
離開前，我坐在貨車的檔板上（現在想想還真危險）。
馬太鞍青年們真摯地一一向志工道別。
我心裡有點無力，也有點無奈。
今天的我可以回家，但他們仍要在這裡，面對未知的明天。
「我會再回來的，在你們還沒回到正常生活之前。」我在心裡這麼說。
沿途的風景仍是灰濛濛的，但那片灰裡，好像也藏著一點點光。
願光復，能再次光復。
很可愛的馬太鞍青年們
後記
回到車上，我打開車站志工送的便當，還有鳳林車站小女孩送我的一顆馬卡龍。
我發誓，那是我今年吃過最好吃的便當。
最好吃沒有之一的晚餐set
有些事，你在螢幕前看再多，都不會懂。
要等你真的站在那片泥地上， 聞過那股土味、流過那種汗， 你才會知道—— 原來善良不是理所當然的，它是每個人選擇的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