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的老派與摩登：在百年的東門市場遇見新朋友
位於舊城區心臟地帶的新竹東門市場，藏著不同世代的記憶。市場有著百年歷史，更曾是台灣島內最大市場。地上三層、地下一層，從生鮮、古玩、畫室，曾有超過五百個攤位，只可惜時代變遷加上消費習慣改變，一半以上的攤位均已歇業。值得慶幸的是，近年來開始有許多青創店家進駐，晚上也開始熱鬧起來，為老市場帶來新氣象。
走入市場，你會經過老新竹人過去常買菜的攤位，卻一拐彎就遇見新開幕的咖啡店。空氣瀰漫著數十年不變的市場氣味，年輕店家和家傳數代的老店比鄰而居，夜晚和白天有著截然不同的樣貌。市場幾經更迭，現在成為相遇的地方：在這裡與時代交錯的記憶相遇，與形形色色的人們相遇，與老派、摩登混搭的奇妙氛圍相遇。
世代記憶的市場老店：東門市場的白天
白天的東門市場就像每座歷史悠久的傳統市場，人車穿梭，叫賣聲此起彼落。市場的一樓尚稱活絡，在任何一個攤位停下腳步，都不難發現歲月的痕跡。從生鮮蔬果，雞豬肉到雜貨店，幾乎都有數十年歷史，也是跨世代的生活記憶。白天逛東門市場，最適合花點時間隨意閒晃，和老店家聊聊天，除了手上的提袋，多帶走些別處找不到的新竹世代記憶。
麗卿姐的手工燒賣
麗卿姐在市場度過大半輩子，小時候就開始幫忙賣魚。東門市場過去曾是魚肉加工、轉手的集中地。送魚貨的過程中，有燒賣店家的師傅因為人手不足，找她「加減做」，最後甚至收她為女徒弟，慢慢開始學會這套手藝。
要吃麗卿姐的燒邁（燒賣）可得早起，六點開賣，有時十點就準備收攤。以前生意興隆，逢年過節、拜拜請客，都會有人大批訂購。只見雙手才能拿得起的大蒸籠，就在市場走道上發著熱氣，燒賣通通是麗卿姐和兒子手工包製，蒸七、八分鐘就可以開籠了！
麗卿姐的「台式」燒賣內容跟港式燒賣大不相同，有豬肉、荸薺、洋蔥、蔥，「日本人發現說這個蔥頭可以抗癌，所以我就把它加進去。」自己改良的配方，純手工製作，料多實在，吃了嘴巴會回甘。麗卿姐還打趣的教我們年輕人的花式燒賣吃法：熬夜時可以跟泡麵一起下去滾，變成湯餃，或者打個蛋變成蛋花湯。
雖然市場人潮大不如以往，靠著口碑，麗卿姐的燒賣攤生意還算過得去。過節的時候，也曾有餐廳一次叫好幾千個，甚至有花蓮人慕名而來，不小心在東門市場裡頭迷路。
一邊包著燒賣，麗卿姐滔滔不絕地聊起市場以前有多麽熱鬧，現今堅持著的老店主人大多年事已高，「市政府應該要頒獎給他們。」捏著手中一個個堅持傳統味道的燒賣，麗卿姐總有著說不完的市場故事。
■麗卿姐手工燒賣（世偉食品行）
地址：新竹東門市場一樓1005室
電話：03-5260544
營業時間：06:00開賣，賣完為止。
小鄭老闆古玩店
從如今已停擺的電動手扶梯走上二樓，氣氛大不相同。繁盛時期的東門市場曾是台灣知名的古玩集中地，市場二三樓也有過很多繪畫教室，孕育眾多畫家。如今，二樓大部分攤位鐵門緊閉，零星店家與美術工作室隱身其中。
小鄭老闆的古玩店，就在手扶梯上來的左前方。雖然市場一樓已有許多新面孔，二樓大部分還是老主顧比較多。這些固定客源，來自過去新竹古董市場打下的基礎，甚至以外縣市為大宗，常有外地的古玩店下班後，來此交流、尋寶。
現在在新竹要買古董、字畫，還是得來東門市場。而最適合逛二樓的方式，就像逛古董市場一樣：每間都去晃一晃，難保會發現什麼。小鄭老闆的攤位商品豐富，包含倉庫在內就有五個半攤位。賣出的商品中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八、九年前一本民國38年的電話簿，才一收到就立刻被識貨的客人買走。那時候新竹總共的電話加起來不到兩百隻，要打到新竹的總局再轉接，號碼頂多兩三碼，就像是旅館的客房編號，相當有趣。
不熟悉古董的朋友初次走近店裡，可能會被「雜亂」的景象嚇著，但小鄭老闆說：「內行人一看就知道寶貝在哪。」古董也不是中老年人的專利，對小鄭老闆來說，年輕人喜好的大同寶寶或以前的汽水鐵牌，也會出現在他的店裡。也因為與年輕人互動，小鄭老闆對市場的未來深具信心：「這裡只要店家多開幾間，氣氛就會完全不同。」
■小鄭老闆古玩店
地址：新竹東門市場二樓2120室
營業時間：不定（老闆就住在店裡喔！）
永遠不知道會遇見誰：東門市場的夜晚
近年來，東門市場一樓有許多年輕店家進駐。從泰國料理、酒吧到熱壓吐司、創意麵線攤。不少店家會開到晚上，讓過去傳統早市形態的東門市場，有了夜晚的全新風貌。下班後相揪到東門市場晃晃，也似乎成為一種新流行。
東市1001
深夜撞見位於市場拐角的東市1001，總會有種奇妙的錯置感。白天擺著蔬果雜貨的走道旁，木質設計的酒牆發著亮光，老闆David一邊熱情招呼客人，一邊手沒停歇的搖杯。看似摩登的場景，酒客們卻坐在路邊攤的鐵桌鐵椅聊天，配著附近店家買來的炸物。
David是市場的孩子，大學前都在東門市場長大，東市1001的位置，過去曾是他們家傳三代的「愛國屋」小吃店。他大學時期開始接觸調酒，也曾擔任飯店酒吧主管。為什麼回到老市場開酒吧呢？他直接了當的說：「回來陪老媽！」回到成長的地方創業，再自然不過。而最後經營起最擅長的酒吧，是因為「喜歡這種上班在玩的氛圍，可以認識人，跟人聊天。」David的父母則搬至斜對面的攤位，還是繼續經營愛國屋的老生意。
東市1001屬於美式調酒風格，無酒單的設計更提供調酒師與客人互動的契機，除此之外，也賣各種精釀啤酒。每到夜晚，酒客們叫了啤酒，搭配愛國屋的泰國蝦或周邊店家的美食，不僅串起世代間的味覺記憶，也活絡了攤位間的生意。
不同時間來到東市1001，總能遇到各式各樣的人。七八點大部分是來吃飯聊天的客人，而九點以後則是屬於酒客們的。這是David最喜歡的時段：穿梭座位間講講垃圾話，認識新朋友。深夜到凌晨則是「特別場」，熟客會挑這時間來找聊天、告解。曾有阿伯酒酣耳熱，跟David聊了一整晚的生活煩惱，直到天明。找一天下班後來市場小酌，你永遠不知道會在隔壁遇見哪個新朋友。
■東市1001酒吧
地址：新竹東門市場一樓1001室
電話：0926-905-759
營業時間：19:00-01:00（週一公休）
珈琲夏特Coffee Shot
位於東門市場一樓走道底端的珈琲夏特Coffee Shot，是一間夜晚才營業的手沖咖啡專賣店。為什麼夜晚才營業呢？原來團隊的四位成員，平常都有正職工作，卻願意頂著下班後的疲憊，為客人手沖一杯杯的咖啡。
來到珈琲夏特，總會聽到團隊們熱情的招呼聲。團隊成員威哥、小姐、夢夢、小草都喜愛攝影，在地長大的他們，過去經常在新竹揪團街拍。2010年第一次組團，就選在空間氛圍獨特的東門市場。「小時候就是被媽媽帶著在這邊買菜的，以前電梯還會動！」威哥回憶著童年的市場回憶。跟威哥一樣，許多新竹人也覺得這麼有歷史的所在，不應該就此沒落。
珈琲夏特有一種奇妙的氛圍，讓形形色色的人因為咖啡而在此相遇。攤位吧檯的空間特質，讓來此的客人更能面對面互動，而團隊們更堅持著與人交流的信念：「在這邊開咖啡店只是一個媒介，希望可以跟更多人認識。」有的咖啡愛好者最初可能帶著踢館的心情前來，一邊喝咖啡一邊批評指教，日復一日的喝著，沒想到最後反而和店員成了好友。也曾有退休飛官喝咖啡聊是非，說了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來珈琲夏特的客人，最後都慢慢成為朋友。」這間市場裡的咖啡小店，一步步生長出獨特的社群，也逐漸為市場帶來新的活力。團隊一直很希望利用市場空間舉辦活動，因此曾經邀請過在店裡認識的戰地記者，分享國外見聞，甚至有一回找了DJ，在市場裡辦起了電音派對。位於人來人往的市場，每個路過的新竹人，都是珈琲夏特希望用咖啡香氣串起的朋友。
■珈琲夏特Coffee Shot
地址：新竹東門市場一樓1049室（新竹市中正路67巷內）
電話：0983-439-731
營業時間：18:30-22:00（週一公休）
每天都在改變的東門市場
歷史悠久的東門市場，最近不斷變化。市場三樓的閒置空間，正由新竹市政府和「開門工作室」的學生團隊合作，改造成新竹青年基地，而一二樓也陸續有新店家進駐。採訪當下，又聽說哪個攤位即將開始裝潢。沉寂多年之後，或許東門市場正迎來老派與摩登共存的「文藝復興時刻」。市場彷彿每天都在改變，誰也不知道，下次走進去，又會遇到什麼新奇事物。
文／謝爾庭
攝影／董昱
※本文為Taipei Walker與見域工作室合作專題，同步刊載於Taipei Walker第247期，2017年11月號：「新竹的老派與摩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