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務女孩(四十四)

2

是日黃昏，南宮羽和鹿裔約在療養院。

「怎麼突然想約在這裡？」鹿裔摸不著頭緒。

「塵塵呢？她一定要在現場。」南宮羽一直看著大門。

「我有預約會客，她應該快從房間出來了。」鹿裔說。

果然，幾分鐘後，塵塵隨同值班護士來到草坪，「請讓她和我們獨處一會兒。」鹿裔向值班護士說明。

「如有緊急情況，立刻呼叫，我會馬上過來。」值班護士交代之後便離開。

此時，暮色以降，天空邊緣出現灰黑色蕾絲，一捲一捲的，慢慢擴大面積，塵塵則一臉茫然，眼睛盯著遠方，彷彿該處有一莖豆芽正在抽長。

時機正好。

「鹿裔，你真的幫了我一個大忙，但我沒有足夠的錢付律師費，我想送一個禮物代替。」

「我說過了，妳不用付錢也不必送禮物。」

南宮羽微笑，微笑中帶有堅毅的線條。天色漸暗，她越講越快：「月圓之夜我會變成鳥，看見我變鳥的你們，將完全忘記我這個人，你們的世界從未遇見我，過去我們毫無重疊的時間，今後也不會有。而我會微調日子，修正你們的遭遇，塵塵不會遇見那個魔鬼，你也不會傷害塵塵，你沒有前科也沒有任何負面輿論，你們將徹底抹掉過去受傷的記憶，依然是人人稱羨的幸福夫妻。」

「妳為什麼要替我做這些？」鹿裔吃驚地問。

「我說過，要讓你重回屬於你的戰場，我一向言而有信呀！」天色暗了。

「可我從此不認識你、再也不能見到妳，這未免太極端也太不合理……」

「鹿裔，請聽我說。你是我心中最優秀的榜樣，我所能做的也只是抹去那一段瑕疵，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修改別人的遭遇，也是最後一次。請帶著你的天分去完成你的理想，也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話一說完，南宮羽迅速變成鳥，一反過去的純色羽毛，這一次是七彩繽紛、絢麗無比。眼睜睜看著南宮羽幻化成鳥的鹿裔和塵塵，幾分鐘之後昏倒在療養院的草坪。過沒多久，他們將在原本的家裡一同醒轉，將過著南宮羽賦予的幸福結局。

變成鳥的南宮羽，直飛詩集館大廳，司徒錦早囑咐好管理員打開大廳門，等候貝努鳥原型大駕光臨。

這一趟飛行，不遠不近，恰巧是南宮羽二十八年際遇的總和。

她看見自己從小到大的生活，捲軸般攤在眼前：她被父母抱著、學走路、上學、讀故事書、讀詩、認識朋友、打工、被鼓勵、受挫、父母雙亡、與好友分道揚鑣、開書店……二十八年的點點滴滴，如水蒸氣拂過她的臉頰，結合她的淚水，飄向雲朵與星空。

最後，她停在十二點鐘位置，這個「詩集魔法鐘」開始運轉，從這一秒鐘起，詩集館擁有世界唯一的鎮館之鐘，守護生生世世的詩意。

南宮羽疲倦地闔眼，沉沉睡去。

天亮了。

一直守候在館外的司徒錦，手持一件薰衣草紫長袍，悄悄來到南宮羽身旁，為她披上重生的第一件外衣。繫上腰帶時，南宮羽醒了。

「你在？」南宮羽揉揉惺忪的雙眼說。

「嗯，我在。」司徒錦以公主抱抱起南宮羽。「妳現在還沒恢復元氣，我送妳回家。」他攔了一部計程車前往森林。